那就是,极力营造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毁天灭地的的巨大入侵声势!
但,那都是在气氛组!
人,都带走了;财物,都搬走了;坞堡,都烧了……
城池,顺便占了……那些被轻易攻陷的城池,是对手太弱,顺手而为罢了!
计划里,它们都不是主要目标!
这一切,都是要演给那些探子、暗桩、斥候……
进而,演给李孝基、李渊、李二……
这就是要营造一种大兵压境、江山要倾的假象,然后钓出大鱼!
李密很清楚,此时的李渊,根本无法带领全部兵马和自己作战,但派出来的一定足够重量!
这不,先是李孝基,再是李二!
李密的真正杀招,就是他自己!
以殇为饵,调李唐北征大军上钩之后,便由他亲率的本营和百营精锐将其吃掉!
结果,谋略一流、经验尚浅的李二,就这样被老奸巨猾的李密给设计了!
设计的过程,很清晰。
咬钩,拖住,挤压,消耗,拖疲,歼灭……
十九岁的李二,心沉到了谷底!
这场侧袭打到这个地步,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不明白,自己对面的那个殇,为什么对自己的步步算计和应变,都有对策!
殇,真的厉害到如此地步?
他不相信!
殇的人马,多得超出了他的料想!
殇的战斗力,也强悍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李二非常清楚,殇偷袭羊头崖的,仅仅有两万人。
但他也算到,就是殇在后方调集他全部的力量,也就十万。
而他自己的准备的后手人马,不也是有十二万?
按照自己最差的估计,双方倾尽全力出战,至少也是旗鼓相当、不出输赢。
可是,现在呢?!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添柴的敌军。
殇的兵力,仿佛无穷无尽,要将这条几十里长的潇水河岸填满……
殇,怎么能突然间多出来这么多力量?
潇水河谷的兵力,明显早已超出了殇一个右路大将军,所能控制的范围!
敌军,绝不仅仅是两万,也不是十万,一定还有其他的力量加入了进来!
谁呢?
难道……
李二喘着粗气,悚然一惊。
可,已经太晚了。
李密,一定是李密!
是他,亲自主导了这场潇水河谷的泼天大战。
他,这是倾巢而出啊,真看得起他李二!
李二,猛然间不由自主地一阵哆嗦。
那是彻骨的寒意!
“潇水,难道就是自己堂堂李二,一出场就谢幕的豪华演出?”
李二忍着巨大的疲惫稳住身形,踉跄着爬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举目四顾。
成片的李唐将士,在接连倒下……
无数的李唐伤兵,惨叫着跳入冰冷的潇水之中……
而同样如狼群一样的敌军,正蜂拥扑来……
死亡,距离李二如此之近!
他的圆盾上面,已经被脑浆和鲜血糊满。
那把自小陪伴身边的步槊,已经不知道穿透了多少人的身体,现在沉重得都有点抬不起来啦!
此时在他的周围,只有十七岁的堂弟李道宗,带着数百亲卫,死、拼死将他护在中央!
勇猛如斯的少年,已经有些脚步虚浮……
“嗖——噗!”
突然,一支乱箭不偏不倚,刚好射中李二的手掌。
“啊呀!”
李二疼得一声叫唤。
圆盾,“哐”的一下,掉落地上。
“大将军!”
李道宗疯狂地一跃而起,就将暴露的李二抱住,翻滚下石头……
直到此时,敦煌公李二刚到前线时,那种意气风发、自信满满,荡然无存!
人海,搏杀,死亡,挫折,疲劳,无望……
这场敦煌公自导自演的首场大秀,即以超级罕见的强度,给他当头一棒!
这,也是一次让他痛彻心扉的人生大课!
天下人,并不都是土鸡木狗!
上规模的战争,很多时候是实实在在打胜的,不是靠小技巧、小聪明、小战术偷袭得来!
库巴丹和库敖曹的黑骑军,跳下马,三下五除二就甩掉了累赘而宝贵的裙甲、兜帽……
这些来自北方草原的壮汉,在地面上的武力值,也一样出色!
杨子灿尤其注意个体生存能力的养成,发挥了非常显着的作用。
仅仅两万人的落马黑骑,在李二的玄甲军和李孝基的军队之中,简直就两两条黑龙!
而他们,也从来不一味靠单打独斗!
就近组队,找一成双,成双结队,结队成阵……
一个个攻防兼备的鸳鸯阵,战斗力爆棚!
有刺杀的,有保护的,有呼喊组织的,有拉扯伤者急救的……
反观李二和李孝基的部队,组织性和应变能力,就差了太多!
不乏悍勇能战之人,但个人独斗的能力再强,在有组织的无数个对手面前,只能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最终,要么被砍掉脑袋!
要么,被打得鼻青眼肿,捆成了粽子!
……
世界上,有没有天生的军神?
或许,有吧。
但绝对不是,现在才初出茅庐的十九岁李二!
事实往往证明,再厉害的军神,那都需要在战场上不断的磨砺、挫折、积累。
成长,需要过程。
李二,需要成长,需要在不断胜利、平胡、失败中,汲取养料。
所以,他也需要机会和时间。
但潇水之战的机会和时间,对他显然是苦涩的失败。
李孝基、唐俭、侯君集、柴绍、刘世让、赵慈景……已经全部被分割在一个个乱阵之中,险象环生!
亡命拼杀者的眼中,世界变得血红,太阳很快划过天空……
而凛冽的寒风,简直是厮杀汉们,唯一清凉舒爽的慰藉……
潇水河谷之战,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嘴中,以李唐军队北征大军的彻底失败和投降,告终!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太原盆地汾水两岸!
很快,在晋阳城养伤的裴寂,就将李二战败被俘、全军覆灭的消息,发给了正在临汾郡霍邑城下督战的李渊。
李元吉呢?
呵呵,跑了!
这位负责留守晋阳的姑臧公,听闻自家最能打的二哥战败被俘,就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亲卫和及妻妾、财宝,连夜逃离晋阳城。
他的目标,就是找爸爸!
没办法,他才十四岁哦!
城内,留下了司马刘德威,以及正被伤寒这么得欲仙欲死的裴寂。
好在,这孩子也没有将事情做绝,仍然给晋阳留下了近六万人马。
而他自己,则带着宇文歆和窦诞等,以及近两万亲卫难逃。
不,是南下找爸爸!
看着惊魂未定的老四,拖家带口地冲进大营,李渊欲哭无泪。
“你,你这个……这个……唉!”
这个了半天,李渊也没能对李元吉说一句重话出来。
他,还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
难道,让他率领着那点人马,去从如狼似虎的李密手里,抢老二出来?
如此也好,家眷都来了,也少了一些牵挂。
再说了,这三万人吗加入,至少让前线的兵力更充裕一些。
李二的惨败,已经给李渊南下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军心,军力,甚至是后勤。
李渊命人安排儿子、媳妇在后营安置下来,便紧急召开军议。
“当务之急,是赶快从李法主手里,救回二郎!”
李建成,是个很憨厚的长兄,对于弟弟们依然如幼时那么看顾。
“可是,李密此贼,怎会轻易答应?”
李渊有点头大如斗。
想不到,自己只是离开太原郡才不过两月,就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祸。
“大将军,硬打当然不行,那样反而会害了二公子。“
“这事,当然是利益了!”
刘文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其实,在目前李渊帐下的所有臣子中,刘文静对解救陷入敌手的李二,最是焦虑和积极。
因为那些原本会和他一样紧张的人物,都跟随李二走了。
至于裴寂,因为丧师辱命、遭受风寒,也正在晋阳城里挺尸躲避,不知如何。
现在的前线大营中,大多都是李渊派和李建成派。
“窦建德和李密,之所以不远千里,翻越太行,无非是官军逼迫和利益所驱。”
“江湖上秘传,如今大隋山东、河北之地,极度缺粮。”
“而窦建德、李密之流,尤甚!”
“啊?”
“真如此?”
李渊最近一直忙着前线攻伐之事,倒是有些疏于政事和天下风闻。
“十有八九是真的。”
“据我们派出的密探查访被李密贡献而又遗弃的黎阳仓之事,有人曾经在官军重新占据之前进去过那里,发现里面颗粒全无!”
裴寂解释道,神情有些严肃。
“怎么可能?”
“那可是天下一等粮仓!”
李渊异常吃惊。
大堂上的官僚也全都面露惊讶,开始议论纷纷。
“属下也是疑惑,按说区区李密区区三十万人众,再加上四方就食百姓拿取,也不可能在短短两月之内,就将其挥霍干净!”
“虽然李密夺下此仓不久之后,就有失火之事,但据周围乡民言说,那火和官军,都来得万分蹊跷。”
“此后,黎阳仓所出之粮,越来越少!”
“而我们的暗桩所报,李密离开汲郡北去再西入太行,并无带许多粮食!”
“而且,极为可疑的是,他还在沿途四处征粮!”
“啊!”
“怎么会如此?”
“真的呀?”
……
听了裴寂的言语,两班的文武官员连连惊呼。
“咱们且不论这黎阳仓中粮食去哪儿了,单说李密缺粮,肯定是事实;而窦建德在走飞狐陉之前,也在山谷、博陵、涿郡一带大肆征粮。”
“然而,据可靠消息,他们两家都没能搜集到大军足够的粮食。”
“因为河北、山东一带,已经人烟稀少,浮粮和官粮异常吃紧!”
“人呢?粮呢?”
李渊更加迷惑。
“属下也很不解,反正据我们在各处的情报所示,除了在大运河沿岸,人口异常增多之外,其他义军多起之处,人户数目越来越少!”
“有说天灾者,有说匪患者,有说朝廷移民者……不一而足!”
“那里,的确是赤地千里,人迹罕有!”
“唯一有人的,就是有官军重点把手的坚城,里面的粮食也最多!”
“所有,属下推而论之,窦、李之流,应该是基于粮食、兵源之故,转而进入我太原大地!”
裴寂这番话说完,引得李渊等人连连点头。
“父王,裴大人所言甚是在理,莫说河北、山东之地,就我们河东以南的这些地方,人口户数也多有不足。”
“儿臣所观,皆是军前募兵异常艰难所得。”
“虽然也有最近民间风靡的诋毁我李唐恶言俗讲之故,但现在的确前来入我大军者寥寥!”
“募兵的官佐坦言,非人不愿,而是人所稀少啊!”
“所以,想来窦、李,定当是缺兵少量之迫!”
“而我太原之地,物华天宝,人寿年丰,少有战祸。虽有天灾,但也不致饥馑减人!”
“这些年,或许比之江南略有不足,但比起河西、陇右、河南、山东、河北诸郡,咱们要好到不知凡几!”
“故而,也招致如窦建德、李密、刘武周、薛举之流的觊觎!”
李建成,果然是个有见识的嫡长子,在经济人心上面有着独到的见解。
李渊点点头,甚是满意。
“那依你见,该当如何?”
“父王,李密新入太原,其意在利,也在天下至宝大兴、洛阳。”
“洛阳,乃大隋重兵把守之地,有杨侑、杨义臣、周法尚等之流,实力雄厚,不可力敌。”
“反倒是如今陇右、京兆空虚,战乱不息,虽有杨侗、杨子灿、屈突通等之流。”
“但当打之军,乃杨子灿的骁果卫一部,吐万绪京兆禁军、屈突通的天水通守府府兵、鱼俱罗的河西府兵等,整体实力较弱。”
“故李密、窦建德舍近求远、绕道太原,只求入主大兴。”
“儿臣的意思,不如晓之以利,如李、窦二人稀缺粮食等物,另一方面,大家商谈,咱们也可给其一条南下道路。”
“各家共约,谁若先入大兴,便为天下共主!”
“啊?”
李渊大吃一惊。
不过仔细琢磨过来,慢慢就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