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妤的回答,让传达室同志马上站了起来,连神情都恭敬了:
“哦,方同志可是英雄啊,他虽然是临时工,却为了保护物资宁可自己受重伤而亡,这事我们都知道。你要找刘科长是吧,但是现在人早就下班啦,小同志,要不你明天来?“
苏妤:“叔,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您能把她家地址给说一下吗,我去她家找。“
“这……“传达室的同志有些为难,他把头探出来打量苏妤。
小姑娘头发散乱,灰头土脸,光着的脚上血迹斑斑,狼狈极了。
“你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妤:“对,出大事了,刘科长给我开的顶班文件被人抢了,还说要冒充我来厂里上班,我怕这人明天一早就到厂里来,那不就是给厂里添隐患了吗?所以我得马上向刘科长报告啊!”
传达室同志一听就肃然起敬:“小同志很有忧患意识啊,这样的话……刘科长他们就住在厂里的专家楼,你等等,我给你联系一下。”
“谢谢叔。”
就这样,十分钟以后,一个短发中年女同志就到了传达室。
但她通过那个小窗口看苏妤的第一眼,是很不耐烦的:“小方同志,我不是按照你们要求的安排好了吗?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非得下班了还来找?”
这小姑娘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本来她看着方进贵同志的情况特殊,特意帮这小姑娘争取了顶班名额,结果中午她那个堂姐就来说,小姑娘不来,要换别人来。
真是枉费她一片好心!
而苏妤,看着她的神情,心里咯噔咯噔的,就怕受剧情限制,这些npc不会帮自己这个炮灰。
但凡事还是要争取的。
苏妤抬眼看着妇女,努力表现得弱小无助:
“刘科长,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您,我在这里只认识您,有事也只能想到找您,我堂姐联合我奶奶要独吞抚恤金,还要逼着我把顶班名额给我堂哥,所以给我下了药,找了人到招待所害我,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苏妤特意顿住,等着妇女的反应。
妇女两眼瞪大:“所以你没有同意要把名额给人的?”
“没有。”
“顶班换人申请书上的名字不是你签的?”
“不是。”
“哦哟!我的天呐!”妇女喊了起来:
“我说你不能那么不识好歹的,我可真的花了好大力气帮你争取的名额,结果中午你那个堂姐来说你同意的,你爸没儿子,你堂哥才是该来顶班的人,原来不是你同意的啊……哎哎,老赵,先让小方进来,进来说。”
传达室大叔帮着推开了一扇侧边小铁门,苏妤走进了军工厂。
等到刘科长看见苏妤的狼狈相,关心地问了起来:“你没事吧?”
苏妤还没有回答,身后传来一声喊:“亚琴,你怎么在这儿?”
刘亚琴科长转身看了看,就连忙向前方走来的几个人迎了过去:
“老魏!你来一下,那个就是方进贵的女儿,出了点事,她来找我,这会儿办公区都没人了,我正想把她带回家呢。你呢,怎么还不回家?”
刘亚琴对问话的人温声细语,说话间还理了理对方的衣领,显然是家属。
老魏指指身后:“首都军分区试飞队的同志过来谈点事,给耽误了,对了,家里有吃的吗,我也正想带两个人回家凑合一口呢。”
“填饱肚子总有的,那一起走吧。”刘亚琴说着,向苏妤招招手:“小方你来,这是我爱人,魏工程师,也是咱们军工厂的。”
苏妤正看着魏工程师身后的人发愣。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刚才差点要“坦诚相见”的洗澡间男人,现在出现在这儿?
穿上衣服的男人果然更帅一点,但他那表情,比在洗澡间还要严肃冷冽。
关键他还满含怒意地瞪着自己,似乎要试图用目光给她瞪出洞来。
唉,可惜,她是从小在这种目光中吓大的。
不管他多生气,都得等她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跟他赔罪赔钱。
苏妤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向老魏礼貌伸手:“魏工程师您好。”
老魏也礼貌地伸手握了握:“小方同志,你父亲非常了不起,走吧,到我家再说,就是你这,你鞋呢?”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苏妤。
苏妤脚不由自主地缩了缩,长长的裤管马上盖住她脚。
她声音很平静:
“我堂姐他们为了抢我的抚恤金和顶班名额,给我吃了安眠药,把我所有东西都拿走了,还找了人冒充我对象堵在招待所要抓我回去,我只能翻窗逃走。
当时实在没办法,所以衣服是偷的,我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去还给人家呢,但鞋子不是必须,所以我没拿人家的。”
潜意识里,她这话是说给洗澡间男人听的。
现在是保住顶班名额的关键时刻,她连脚痛都不想说出来模糊焦点,更不能让这男人开口捣乱。
老魏已经大为震惊:“还有这种事?”
刘亚琴愤怒地说:“可不是,我说怎么上午这姑娘感谢我呢,结果中午时候她堂姐就一个人来找我,说家里都商量好了,顶班名额给她哥,让我马上签字。
还好我跟她说,得明天他哥哥自己来厂里办手续,这才没给全部办好。老魏你瞧瞧这些农村人多坏!”
这话有点敏感。
老魏连忙用胳膊肘撞了撞刘亚琴。
刘亚琴领会了:“……唉,我不是看不起农村人,我就是……唉!不说了不说了,先去我家。”
老魏招呼身后的人:“哎,于队长,这个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为了保护新研制的发动机,不幸出事故那个方进贵同志的遗孤,要不是方进贵同志,我们研究所两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哦,亚琴,小同志叫什么?”
“方妤,女字旁一个予,那字少见,我记牢了。”
“于队长,这个是方妤。方妤,这两位是首都军区来的同志,一位姓于一位姓沈,一会儿一起到我家吃饭。于队来来,认识一下。”
一段七嘴八舌的寒暄后,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苏妤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苏妤的脑子里,却全是这男人之前鄙夷的眼神。
但出于礼貌,她缓缓伸了手。
对方快速地握了握苏妤的指尖,旋即回手就是一个敬礼。
苏妤抬头,就看见那位洗澡间凶神的神色庄重:“敬礼!感谢您及您的父亲对祖国空军事业做出的贡献!”
苏妤愣住了。
她两辈子,是第一次有军人对她敬礼。
同时,她从男人专注望着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他对之前曾有的鄙夷的道歉。
苏妤忽然就心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