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氏低下头,道“不管是不是你推的——”
“不是我推的,我为什么要认呢?难道什么脏水泼到我头上,我都要照单全收吗?”
林予笙的话说的很冲。
饶是她是个泥人,这时候也该有了三分火气。
一片好心,救了陆婉宁,又以身犯险,救下了陆清妤,最后屎盆子扣到她头上,连个递纸的人都没有。
东方氏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不是你,棠儿说是你。难道棠儿会拿自己的清白和性命来诬陷你吗?”
林予笙摇了摇头,懒得辩驳。
这些大户人家的心思弯弯绕绕,她想不明白。
“那母亲就真的相信,我是祖母口中那等心肠恶毒,因为嫉妒谋害自家姐妹的人吗?”
林予笙看着东方氏躲闪的眼神,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东方氏虽出身王府,贵为郡主,但却是个软弱又摇摆不定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被永宁侯拿捏至此,和母家也逐渐疏远。
她爱林予笙是真的,但逆来顺受惯了也是真的。
作为京城王公贵族高高在上的太久了,她下意识地相信出身草根的林予笙会嫉妒光芒四射的陆锦棠。
“笙儿,我——”东方氏看着女儿失望的眼神,心里一阵钝痛。
“祠堂清冷,母亲回吧。”林予笙别过头,冷声道。
“我再去想想办法。”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把护膝放在林予笙旁边,逃也似的出了门去。
但她虽这么说了,林予笙也不会寄希望在她身上。
到了傍晚,侍女们端来吃食,只有一碗白粥,一碟清炒蔬菜。
“六小姐,老夫人为了让您在祠堂中诚心悔过,吩咐了吃食中不许见荤腥。”
林予笙这副身体本就底子差,今日跳进冰湖救人受了冻。
同样落水的陆锦棠和陆清妤都在燃着炉火的温暖屋子里修养,只有她,马不停蹄地被送到这祠堂罚跪。
她意志再顽强,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
两个侍女彼此对视一眼,又站回了门外。
不多时,就响起了竹韵的声音“老夫人让你们看着小姐,又没说让你们把她冻坏。小姐才落了水,受了风寒,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那侍女刚才亲眼看见林予笙脸色不佳,此时听了竹韵的话,更是忧心忡忡,连忙放行。
竹韵和铃兰一人抱了一件厚实的大氅进来。
两件大氅一起披在林予笙肩上,压得她身子一歪。
竹韵一边给她整理衣服,一边道“作证指认的是五小姐身边的。”
“说来蹊跷,我打听到,五小姐自己也并不十分肯定是您推了她,这个丫鬟倒是无比笃定,又哭又喊地非说您是杀人凶手。”
“跟了五小姐有些时候了,见她这么确定,老太太就信以为真了。”
林予笙点了点头。
竹韵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姐,你爱吃的葱油鸡,奴婢给你带进来了,这帮子天杀的不给见荤腥。小姐您身子正虚着呢。”
林予笙失笑,竹韵这丫头高傲了些,泼辣了些,但熟络了起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
铃兰在一边苦着脸道“小姐,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这脸怎么这样红?”
天色暗了下来,屋里只有几盏灯火照着,看不真切林予笙的脸色。
竹韵伸手在她额头上贴了贴,惊叫道“烫的吓人。这可怎么好?这如何再跪得下去?”
林予笙扯住她的衣服,示意她凑近些。
竹韵不明所以地俯身,林予笙在她耳畔轻声交代了两句。
竹韵叹了口气,蹙眉点头。
林予笙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了看铃兰“我在这府中,只能依仗二位了。”
竹韵道“能跟着小姐这样从不苛待下人的主子,是奴婢们的荣幸。”
铃兰也在一旁点头。
竹韵和铃兰走了。
夜色渐深,换班的侍女也来了。
“这都三月份了,怎么这天还是不见暖。”
“可不是,夜里冷,你在这守着可得多穿点。”
“砰!”
正说着话,只听屋里一声东西落地的响动,四个女使吓了一跳。
彼此看了看,其中一个冲屋里喊道“六小姐?”
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另一个说“进去看看吧。”
推开门,只见少女委顿在地上,脸色通红。
“六小姐,六小姐!”
林予笙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床上,床边帷幔放下,外面隐约有人说话,但看不真切。
她坐起身,只觉得头痛欲裂。
刚掀起纱帘,就看见竹韵端着药碗走过来,见她坐起身,忙道“小姐,你醒了!”
竹韵话音未落,东方氏就掀开帘子急急地冲了进来。
“母亲。”林予笙淡淡地唤了一句。
她往日里总衣服淡漠倔强的样子,此时病容憔悴,倒显得柔软了许多。
“笙儿,母亲错了。”东方氏把她揽进怀里“母亲知道错了,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
沉稳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林予笙从母亲的怀里抬头去看,正对上永宁侯陆尚卿的眼睛。
陆尚卿的眼里有探究,有打量,独独看不见半分心疼。
陆尚卿手搭在东方氏肩头,柔声安抚道“兰若,别哭了,仔细身体。笙儿也该喝药了,等会药该凉了。”
林予笙在侯府中呆了这么些时日,算上入府那日,这是第二次见到永宁侯,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生父。
“对,笙儿,把药喝了。”东方氏擦了擦脸,端起托盘中的药碗。
“我自己来吧。”林予笙从她手中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正好,便一仰脖一饮而尽,然后接过铃兰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母亲,我有些话想跟父亲单独说。”
东方氏有些愕然,抬头看了一眼陆尚卿,陆尚卿抚摸了一下东方氏的肩膀,“你先去外面等等,难得女儿有话想跟我说。”
东方氏迟疑地点了一下头,这才站起身去了前厅。
东方氏一走,陆尚卿脸上的温柔就褪了色,但他还是含笑道“阿笙,有什么话,想跟爹爹说啊?”
“若是因为棠儿的事情,你放心,这件事我自会出面去和你祖母说清楚,那个丫鬟我也会亲自审问。”
林予笙淡淡道“清者自清,不过我今日想求父亲的是另一件事。”
“哦?还有何事?”
“我想打听一下,清河镇石头村的男丁们,去了哪里的战场,是否还安在?若是不在了,也至少,把死讯传回家去。”
林予笙的想法很简单,几个兵卒而已,对永宁侯来说找起来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会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