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纤细柔软的小手一寸寸抚摸过李归一的脸颊。
    最后从棱角分明却又透着柔和的下颌滑落。
    她把手放到鼻子边嗅了嗅，随即粲然一笑道：
    “大哥哥，我知道了，谢谢。”
    李归一问道：“你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诗情，今年九岁，李杜诗篇情话意的杜诗情。”
    “九岁……”李归一愣了一下，“那你来孤儿院多长时间了？”
    “我也不清楚，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在孤儿院了，院长妈妈说我是一岁多被送来的。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归一，你认字吗？”
    “认得一些，大哥哥，你可以在我的手上写一下吗？只要你写下来，我就知道了。”
    小女孩微笑着伸出手，张开粉嫩的手掌心。
    李归一在她的手心依次写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得很慢。
    “嗯，这几个字我都认得！”小女孩很是激动地说，“而且，大哥哥，你跟小可姐姐一个姓呢！难道你们是兄妹吗？”
    “是也不是，我们是更复杂的关系。”
    “很复杂的关系？”小女孩想了想，“那你们以后会结婚吗？”
    “应该会吧。”李归一轻轻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你这么小就知道结婚是什么了？”
    “我知道啊，小可姐姐总是跟我说，只要我努力学习，等我长大了，就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虽然小女孩的眼睛看不到光明，但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仿佛充满了明媚的色彩。
    “嗯，你会遇到你喜欢也喜欢你的那个人的。”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李归一便回去继续切蛋糕。
    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几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若是生来就没见过光明，是否就不会惧怕黑暗？
    而这个才年仅九岁的小女孩，小小年纪便表现得如此成熟，像个小大人……
    她曾经历过怎样的黑暗与绝望？
    又是如何从黑暗的深渊中爬出来，成长为现在这般乐观开朗的样子的呢？
    自然，这些他都不得而知，也没必要知晓。
    因为他只是今天来这里一次，他只是一个短暂在此停留的过客，不会给他们现今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
    “怎么了，阿一，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敏锐注意到李归一细微的情绪变化，李若可轻声问道。
    “没事，只是看到这些天生就身患疾病和残疾的孩子，就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李归一摇了摇头，冲李若可挤出一丝笑容。
    李若可从衣服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包装纸，“张嘴！”
    “啊~”
    跟小时候一样，李若可把糖塞进他的嘴里。
    李归一咧嘴笑笑，笑得眼睛微微眯，“还是熟悉的味道呢，很甜。”
    小时候，他之所以说自己不喜欢吃糖，那当然是骗人的。
    因为糖是甜的，他害怕吃得太多，生活就会变得更苦。
    但是现在，他早已不再怕了。
    因为当两个害怕的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相互依靠与支撑，就可以无所畏惧，直面生活中所有的风风雨雨。
    没有任何的困难与艰辛能够打倒他们，再也没有。
    姑妈还在世时，用平凡却绚烂的生命，教会他们最深刻的两个词语，就是坚强与勇敢。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强地活下去，直到迎接死亡的那一天。
    而死亡也远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只要勇敢地面对每一天，勇敢地拥抱这充满酸甜苦辣的生活，坚强地活下去，那么死亡，就只是为你这坚强勇敢的一生，化为一个圆满的句号。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之前，没有真正的活过。
    我们可能无法决定自己如何死去，但是我们可以选择，活出怎样的人生。
    李归一和李若可，两人把一块块蛋糕送到孩子们的手中。
    这些年幼的孩子们啊，虽然身体残缺，或是身患疾病，但此刻他们脸上有笑，眼里有光。
    享受着当下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光。
    因为吃过最深切的苦，所以才更能够感受到甜。
    “唐真，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啊。”
    李若可半蹲在一个小男孩身边，一手用勺子一口口地喂着他吃蛋糕，一手拿纸巾为他擦了擦嘴。
    这是一个身材异常瘦弱矮小的男孩，但是脑袋却不符比例的大。
    他面部扁平，脖子很短，眼距很宽，眼神有些呆滞，舌头半伸出口外，嘴边不停流着涎水。
    唐真，他患有唐氏综合征，由21号染色体异常所导致的先天性智力障碍，又称“先天性痴呆”、“先天愚型”、“21三体综合征”，俗称“傻子”。
    “嘿嘿嘿……”
    听到李若可的提醒，小男孩也只是傻笑着，张大了嘴巴，等待着下一口蛋糕。
    他不知道蛋糕是什么，但他知道，蛋糕很甜，很软，很好吃，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李归一蹲在一个白化病女孩的面前，尽量平静地开口。
    “我、我叫白佳琪，今年八岁。”
    皮肤和眼睛粉红、头发和汗毛棕白的女孩看起来有些怕生，声音很小。
    “白佳琪，是这几个字吗？”
    李归一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示意给女孩看。
    “嗯，是这几个字。”女孩点头。
    “蛋糕好吃吗？”
    “好吃。”
    “你们平常吃的什么？”
    “平常，平常吃的米饭和面条，还有包子馒头之类的。”
    “吃饭时有什么菜？”
    “菜？”女孩支支吾吾道，“白菜、萝卜、土豆、豆芽，还有……”
    “好吃吗？”李归一若有所思。
    “好吃。”女孩吃着蛋糕，不停点头。
    “不是，你觉得平时吃的饭菜好吃吗？”李归一微笑说道。
    女孩沉默半晌，看看蛋糕，又看向李归一，缓缓摇了摇头：
    “……不好吃，但是、但是能吃饱就够了，能吃饱就很开心了。”
    “嗯，我知道了，你多吃点。”
    李归一又给女孩切了块蛋糕，去到下一个女孩的身前。
    这是一个兔唇小女孩，上唇中间，也差不多就是人中的地方，有一道明显的开裂，看上去就像兔子的嘴巴。
    她在咀嚼的时候，总会有蛋糕渣子从那处裂口滑落，掉出来。
    “大哥哥，我叫庄妍，广土庄，女开妍，今年十二岁，谢谢你来看我们。”
    见到李归一走过来，小女孩咧嘴一笑，主动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