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当黄泉墨河出现的时候,庑城整个便开始地动,其中以南市鬼区最为剧烈,其次是东市。
南市魔狱内虽也有动荡,但仅是小范围地裂,并没有向外扩散。西市虽然只有暗毡中心的穹庐群,于晚所在之地的震感最强,但向外扩散的速度很快。
暗毡中心,持续的地动让从遁甲号房周边开始的地缝不断向外蔓延,逐渐扩大的地缝不断破坏着周围的阵法,碎裂的草地地面纷纷坠入下方深渊。
很快,在黄泉路出现的须臾,暗毡中心处的穹庐群已经所剩不多,仅有最外围癸号房的穹庐摇摇欲坠,在四分五裂的草地上支撑着。
于晚也正是因为落脚之地不稳,在跳到下一处地面时,失足落入了黄泉路上,并随着黄泉路一并消失。
然而在她消失后不到几息时间,地面裂缝突然停下向外迅速蔓延的脚步,地动也有了向缓趋势,不多时便完全平静了下来。
此时,趁着地动导致暗毡外的阵法碎裂,早已纷纷逃出暗毡的修士都被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钳制住。
他们有的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有的已经在这威压下抖成筛糠,有的则是在威压下来时正从一处跳向另一处,结果直接在中途掉入裂缝之中。
而早已变成耄耄老者的凌宇早就因躲闪不及,在还未逃出暗毡时便落入脚下深渊,不知生死。
西市逃亡的一众修士此时被压制在原地,每人都是面如死灰,无力看着一个个身披黑袍的修士从东南远处飞来,将他们一一捆绑,带着他们向东南方原路返回。
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早已在沉睡中落入地缝的皋晏和皋贤分别被一个散着浅青光芒的灵光罩笼罩全身,被带着飘到城内上空,朝着东南侧方向快速飞去。
庑城中心,刑天内府。
一身玄色衣袍,衣领衣袖都嵌有金边装饰的樊华面色黑沉,悬在刑天内府上空,神识覆盖住整个庑城,环顾城内的一片狼藉。
经过一番诡异的地动,此刻的庑城早已不复先前那般有秩序的模样。
整个南市完全陷落坍塌,西市也几乎全部消失,仅有最西侧的天青穹庐如一座孤岛般伫立在那里,仅凭借阵法维持着最后的稳定。
东市情况也非常不好,除了靠近四面城墙的边缘地带,其它所有地方几乎都成了一片废墟,密密麻麻蛛网般的裂纹遍布整个东市地面。
其中以它中心地带的情况最为严重,那里坐落着三市主管包括他的府宅早已消失,地面开裂后纷纷落入深渊,化为一个硕大且深不见底的漆黑地洞。
地洞深处的阴冷鬼气不断沿着崖壁向上攀附,然而却被樊华的神通压制得死死的,同南市、西市那边深渊下的情况一样,完全无法突破。
至于北市,则是这里情况最好的,起码单从表面看,北市还一如从前,肉眼完全看不到任何损毁之处。
可是樊华知晓,北市绝不如表面般平静。
毕竟自他出关便给樊桂桃发送了传音符,欲要询问城中发生了何事。
然而直到现在,几乎已经有了半个时辰,他都未曾收到樊桂桃的任何回复,甚至连一点讯息都没有。
当初选樊桂桃随他入庑城,便是看中了她的修炼天赋以及处事能力,可以方便在自己闭关时周旋妖、鬼二族,紧握庑城的掌事权。
但如果连樊桂桃自己也被困住了……
樊华双眸微敛,心中不由对樊桂桃十分失望,觉得樊桂桃或许难当大任。
然而他转念一想,自己凭借化神大圆满之力,尚且花了小半个时辰才镇压下四市内的异动。
若非西市先前的鬼境陡然转弱,加之南市整个崩塌,他也不可能以如此小代价镇压住城内的迷雾鬼境。
如此一想,樊华身体猛地一震,右手抬起,掌心朝额间狠狠拍了下去。
“噗…”
一股鲜血吐出,樊华双目恢复清明。此刻的他双眸微眯,神色十分沉重。
没想到城中竟还有藏于暗中的存在,不仅悄无声息地突破了他的护身罡气,还成功扰乱了他的神魂清明,让自己也差点堕入幻境之中……
看来对方来头不小,万不可小觑……
心中这样想着,樊华右手朝腰间的令牌打入一道灵光,接着一个浅青的光罩弹出,笼罩住他的整个身体。
感受着光罩内温暖、清新且充满勃勃生机的气息,樊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思索这场祸乱的始作俑者。
破坏城内的这股气息虽说混杂,但明显就是鬼修一类,莫非是秦裕那厮?
知晓秦裕的为人,加之如今整座城就是明晃晃的证据,樊华面色一黑,直接将所有的锅都扣在了秦裕身上。
该死,本座都已经做了如此大的让步,不仅让他占有城中方位最好的南市,甚至不惜答应他们鬼修有优先选择那些异类和修士的权利……
不就是借用了他们冥界的灵物以及那幽谷寒气,怎能如此贪得无厌…竟然还把庑城搞得乌烟瘴气……
若非他及时从打坐中醒转,这整座城恐怕都要彻彻底底的从寒天域消失了。
樊华心中很是气闷,他搞不懂弄成现在这样对秦裕自己有什么好处,莫非还真想把整个庑城都占了?
想到上次议事时,秦裕那满脸横肉,一脸张狂的模样,樊华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为了冥界这点东西惯着秦裕那厮……
“城主,北市暂无异状。但魔狱内无一丝生气,所有人…所有人都消失了……”
心中憋着一股气,下一刻就被从北市查探回来的下属打断了心神,樊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思绪收回,神识中扫到派到其余三市查探的手下也都开始往回赶,他点头示意,旋即身影一闪,整个人瞬间回到了刑天内府的议事大厅。
如今情况,无论如何气闷都只是无用功罢了,他需要尽快了解城内情况以及损失,万不能让积攒了上百年来的心血白白浪费。
心中如此想着,樊华很快收敛心神,不再去纠结秦裕的问题。
他看向下首的四名心腹,让他们一一禀报各市如今的损失和现状。
白虎城。
此刻正值深夜,城内一片寂静安宁,然而城中央最高山脉上的城主府内却突然传出阵阵钟鸣。
道道钟声不似常见的那般沉闷,相反传出的声音响亮但却饱含哀伤,声声都似青鸾雀鸟在啼血而鸣般,传入到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小院内,伴随着钟声传来,一声悲痛哀嚎从屋内传出,响彻整个小院……
城内四处,呜呜哭泣的声音此起彼伏,应和着悲鸣的钟声。
城外不远的一处洞府内,李念额间冒着冷汗,上下齿牙死死咬着,正忍痛不断拓宽自己新生的经脉。
此时突然听到隐隐的悲鸣,他心中莫名产生一丝哀伤之情,随之又转瞬消失。
他没有过多理会,牙齿咬破舌尖逼迫自己回神,便又继续进入拓宽经脉的痛苦之中。
而此刻正站在象虎城萃林府,负手看着秦余庆同象虎城城主魏延不断做着言语交锋的凌寰心头突然刺痛,紧接着他腰间已经布满细密裂纹的白玉灵佩瞬间崩裂。
灵佩四裂,飞向四周,打断了交锋中的二人。
凌寰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双目通红。
他整个人趴跪在地上,双手不断收着地面的碎片,向胸口处聚拢。
此时的他早已忘记自己是一名修士,可以用灵力轻轻松松收回所有碎片。
人死,钟鸣。
这便是白虎城历来的习俗。
玉碎,人死。
凌寰知道,他的弟弟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