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短暂行驶的时间里，林知星大脑完全处于放空状态，什么也没有想。
    一直到出租车在家门口的路边停下来。
    她下车时，才发现……
    下雪了啊。
    北城这几年初雪时间越来越晚。
    今年一直到十二月才下雪。
    林知星抬起头。
    一片片雪花从上方落下，落在她的脸上，发丝上，衣服上……
    路灯灯光形成的一小片光束下，可以清晰看见雪花被风吹过后飘落的轨迹。
    不过短暂的时间，雪花覆盖住地面，只是风一吹马上就散开了。
    林知星看着眼前的景色，还是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声：“贺言琛，你看，下雪了。”
    她转身准备回家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悠扬的铃声。
    打破了雪夜的寂静。
    林知星的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她拿出手机，是卢一宏的来电。
    “卢叔叔。”
    林知星将电话贴在耳边，迈步进了小区。
    “小星星，对不起，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没有打扰到你吧？”
    卢一宏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里也是藏不住的歉意。
    “没有，我刚下班，不打扰的，您有什么事情吗？”
    林知星问。
    电话里是短暂的沉默，卢一宏才说：“其实那天你救了我家小宝后，我就应该把那件事情告诉你，但是当时贺言琛在，我不方便说。”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我这几天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你。”
    “您说。”
    林知星心情非常平静。
    关于母亲和贺言琛父亲的事情，她已经有了猜测。
    “当年老贺总曾经强迫过林琴，并且……导致她怀孕了。”卢一宏道，“我是不小心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当时林琴很快就被送走打掉了孩子，随后她便向我提了离职。”
    “……”
    林知星心脏微微缩紧。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母亲曾经经历的事情，如今亲耳听见，内心还是觉得痛苦，不能接受。
    “当时老贺总亲自找我，让我给了她三十万的解约金，这笔钱在当时是不小的数字。”
    “当然，我也知道，这些钱远不够弥补林琴受的苦。”
    “我本来以为林琴拿着这些钱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没多久她又回来了，还带着你。”
    卢一宏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完，才说，“这就是当年的事情，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谢谢卢叔叔告诉我这些。”林知星迈步走上楼梯，“我确实不应该和强奸我母亲的人的孩子在一起。”
    “哎……我觉得贺言琛人不错，他父亲犯的错和他也没关系，这么多年他和老贺总也没见过几面。”
    卢一宏对贺言琛的印象不错。
    他当时没说，也是怕这件事情破坏他们的感情。
    “谢谢，我会好好考虑的。”
    林知星此刻心情无比平静。
    如果她和贺言琛还在一起，她一定会因为道德备受煎熬。
    还好……
    他们已经分开了。
    贺言琛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和她分开的？
    如果是的话……
    那这个男人真的有些没担当了。
    事到如今，林知星也不想去猜贺言琛为什么和自己分手了。
    第二天一早，林知星和同事调了班。
    打车去了母亲的墓地。
    林知星从门口买了黄纸和鲜花，往母亲墓地的方向走去。
    昨夜下过雪，墓地已经被清扫过，十分干净。
    这个季节很少有人来扫墓。
    一排整整齐齐的墓碑，其中一个墓碑前放着一束鲜花。
    林知星一步步往前走，才发现那束鲜花居然是放在自己母亲墓碑前的。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过。
    上一次，男人就站在她站的这个地方，说着最好听的话。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成空了。
    他来给母亲扫墓，可能也是怕自己食言会遭报应吧。
    林知星一边给母亲烧纸，一边汇报了一下自己的近况。
    “这几天就要发年终奖了，等我还了汪雪的钱，就好好存钱。”
    “明年我要换工作，想去一个更需要我的医院，虽然可能会有点忙，不过我也会成长得更快。”
    “沈刚坐牢了，是贺言琛帮忙的，也花了一些钱，我以后会还给他的。”
    等纸钱烧尽。
    林知星才蹲下来，看着母亲的照片，喃喃道：“妈妈，我怀孕了，是贺言琛的孩子……”
    她说出这句话时眼眶微微发红。
    “我很清楚，我不该和贺家有任何瓜葛，可……”
    林知星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声音有些哽咽，“我应该留下这个孩子吗？”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不该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可，她此刻的内心却一遍遍的告诉她。
    她想留下这个孩子。
    当晚，林知星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妈妈。
    梦里他们就在贺家那个小小的保姆房里，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妈妈坐在那张单人床上，好像在给她织毛衣……
    她小时候的冬衣，都是妈妈给她一针一针织出来的。
    过几年衣服短了，妈妈不会只是在毛衣袖子上补一截，而是会把毛衣拆了，给她织个别的样子。
    这样一来，她就像有了一件新衣服一样。
    “妈妈，妈妈，我好想你。”
    林知星冲过去，一把抱住母亲。
    明明是个梦，可她好像能清晰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
    “妈妈……”
    林知星跪在地上，手抱着妈妈的腰，眼泪止不住地流。
    “对不起，当年如果你不是因为我回到贺家，就不会出那件事情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死……”
    她能感觉到母亲的手掌落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整个空间里特别安静。
    后来，她坐在妈妈的身边，好像说了很多的事情。
    一直到妈妈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轻的。
    林知星愣了愣，“妈妈，对不起，我知道贺言琛父亲对你做的事情，我会把孩子打掉的，我不会再和贺家有任何瓜葛。”
    妈妈没有说话，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
    林知星微微纳罕。
    明明妈妈没有说话，可她好像……可以理解她的意思。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母亲，喃喃，“妈妈，我，我应该留下这个孩子吗？”
    妈妈依旧没有说话。
    她记得的，妈妈最后只是看着她笑，笑容很温柔，很慈祥。
    林知星再醒来时，枕巾已经被泪水打湿。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梦见妈妈。
    也许……
    也许真的是怕她走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