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栖凤露出了一抹懊恼与自责的神情,不断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角。
在她传统的思维中,女子应该恪守三从四德,一心一意,婚前谨小慎微,温婉贤淑,婚后相夫教子,勤奋持家。
可不能花心无度,见一个爱一个,否则便成了淫娃荡妇,要浸猪笼的。
眼下,她却将对“李惊才”的那份感激与仰慕,视作了喜欢,不免就觉得有些僭越了。
一时间,便陷入了“庸人自扰”中。
而这一切,本就再正常不过。
对一个才华横溢,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翩翩公子产生好感,岂非是正常之事?
但却并非所有的好感,都可算作情爱、喜欢。
李宣眯着,偷瞄着她那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中不由偷笑。
顿了顿后,刚想假装醒来,打断她的思绪。
正在这时,洞外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伴随着一声呼喊:“公子,公子,你在这儿吗?”
洞口处盘息守卫的蔡坤第一时间警觉,豁然起身,盯向声音来源处,警惕十分。
与此同时,两名杀奴也从旁边的棺木中窜出,弯月刀在手,目光冷漠地看向蔡坤。
杀奴没有耳力和听力,只能单纯依靠视力来辨别危险,武力值却奇高,且极为忠心,只听命于直属首领,乃是实实在在的人形杀器。
他们只能通过特殊的眼神信息接收命令,此时却是在等蔡坤的态度。
来人是放,还是杀,全在蔡坤一个目光之间。
洞中的李宣闻此,瞬间站起身,他听出了六麻子的声音。
未免蔡坤和昆仑奴先动杀手,便先大喊了一句:“自己人,别动手!放他进来!”
这一声呼喊,也同时将大小姐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二人先后走出山洞。
蔡坤微微回头看了李宣一眼,随后便眼神示意杀奴隐退。
而事实上,六麻子在接近山洞一里范围内时,草丛中的听奴就已经知道有人来了,彼此通气之下,杀奴这才能快速反应。
听奴与杀奴之间的交流方式,便是手语。
听奴虽没有视力和说话能力,但个个精通手语,杀奴有视力,也是可以看得懂手语的。
“我在这。”
李宣看向快马而来的方向,先开口回了一句。
却见仍是朦胧的天色中,一个看似陌生的小厮正匆忙赶忙,看着相貌却不是六麻子。
令李宣暗自皱眉,似有诧异。
但没犹豫多久,就恍然大悟,自顾浅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骑马的小厮听见声音,快速来到山洞前。
见到李宣,就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叫道:“少...公子果然在这,昨天与你分开后,料想你不会离开太远。刚办完事情,我就马上追踪过来了。”
这人看着不是六麻子,但声音却像极了六麻子。
他本想喊“少帅”,不过在见到李宣身边的柳栖凤后,立马就改成了“公子”,也是机灵。
而李宣不难看出,此人就是六麻子无疑。
昨日在命他离去之时,除了交代他要派人赶往潍州“杜撰”李惊才的身份之外,还让他给自己准备一副人皮面具,以掩饰身份。
毫无意外,眼前的“陌生男子”就正是六麻子易容后的样子。
李宣笑着问道:“好。城中情况如何?”
六麻子来到近前,回道:“经官兵一夜行动,城中逆贼大部被杀,或是逮捕,祸及百余人。另有数百民众在毒烟中略有受伤,但已被妥善安置。柳公与公主等人并无大碍,属下出城之时,官兵也已出动,正四处找寻公子与柳大小姐。”
“嗯。”
李宣点了点头,“那我们也准备回去吧,以免柳公他们担心。”
“是。”
六麻子应了一声,道:“距离这里不远,便有一支官兵队伍在搜寻,属下可以带路。”
李宣再次点头,“那就走!”
说完,便很自然地向后伸出手,那样子像是在向柳栖凤发出邀请。
大小姐一愣之间,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交给了李宣,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当两手相牵,先后迈步,柳栖凤刚刚感受到李宣掌心的温度时,她却又不觉一震,心中蓦然泛起一丝“负罪感”...
小心思又开始狂乱起来:啊?我做了什么?我居然把手交给了他...
我这是在做什么?
竟对他一点都不想避嫌吗?
我真坏,和他才刚刚认识不到一天...
怎么能这样不知轻重?
她乱想着,不觉又脸红起来,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臂。
要知道的一点,在此之前,叶浪追求她多年,可是连手都没能摸过。
即便是到了平洲之后,与李宣相识,并互生情愫,她也是只给他牵手而已...
此番,竟对一个相识不过尔尔的男人也如此不作避讳,难免让这位纯善的大小姐有些“自我怀疑”起来。
是他太过优秀,令人情不自禁,还是我本是个花心之人?
心中对王爷仍有挂念,似乎在此人身上能找到王爷的一丝影子,但又对之印象甚佳,乃至毫无距离感。
我是坏了吗?
大小姐疯狂乱想,低着头都不敢去开路,宛如扯线木偶般被李宣拉着走。
六麻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暗叹了一下自家少帅那无处安放的魅力,仅用一夜...似乎就与大小姐的关系突飞猛进。
来到自己的马匹前,便笑着奉承了一句:“公子和大小姐骑我的马吧,属下前方带路即可。”
李宣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便当先翻身上马。
这时候,身后的蔡坤却忽然说道:“公子且先回城,你不是另有要事交代于我吗?我就不与你们一道了。若要寻我,吹响此哨,我若听见,自会寻来。”
说完,便朝李宣扔出一个竹哨。
李宣接过,眉目一动。
自知并没交代蔡坤去做什么要紧的事,但同时也知道,昆仑族隶属大梁国人,并不便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西楚境内。
蔡坤如此借口,是想避嫌。
留下竹哨,是暗示自己会暗中跟随。
李宣便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后转头朝马下的柳栖凤伸出手,道:“姑娘把手给我,小生这就带你回去。”
柳栖凤再次一呆,又下意识,且毫无防备地把手交给了他...
李宣握着她的手,用力一拉,潇洒地把她拉上马,坐到自己身后。
“坐稳了。”
他微笑一声,随后便策马而去。
二人同骑一马,难免有所颠簸。
一开始大小姐尚有拘谨,不敢去保住李宣。
但在李宣高高勒起马缰,越过前方的一条小沟时,惯性使然之下,柳栖凤本能反应被迫抱了过去后,却似乎不愿再松开手。
其一是害怕自己会掉下马背,其二...抱着面前这位“李公子”竟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而在此之前,这种安全感,除了她老爹之外,唯有在李宣身上感受到过。
令大小姐内心愕然之余,似乎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根据李公子所说和种种迹象表明,若无意外,王爷还真是剽窃了他的诗词和话本,他脸上有刺青,也证明了他所言非虚,曾被王爷绑在山中三年。
而王爷竟是一个如此表里不一之人,公然绑架不说,还剽窃人家的着作,对李公子行此恶毒之事。
在人家脸上刺青,这是何等羞辱?
如此看来,王爷身上尽是虚伪,毫无真才实学,沽名钓誉,并非良人...
估计...阿蕊和阿萱说的是对的,王爷数次示好于我,只不过是表面文章,实际对我并无真心实意,只为笼络我,以得到柳家的助力。
若是真心实意,他岂会骗我,盗用他人诗文奉承于我?
那他既非良人,我又何须再对他留情?
他若胸无点墨,对我真心,即便一无是处,倒也可以慢慢相处,日久生情。
但若是虚伪无度,另有私心,那我何须再对他抱有希望?
不如就算了吧,既非良人,贪恋无用。
更何况他日后是要做驸马的人,阿蕊又似乎对他情深义重...
回去就写一封绝交信交予他手,至此与他划清界限吧。
而这位李公子堪称大才...
大小姐抱着面前的“李惊才”,心中若有所思,俏脸一凝间,却暗自做出了放弃王爷的决心。
但她不得而知的是,她不论在李惊才和王爷之间做出何种选择,结果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