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和江宁府都是大府,其知府为五品官员,守备也是五品职衔。
他俩站在城墙上听陈恪大吼“鼠辈”,脸色虽不好看,但这个势若疯虎的青年刚才太疯狂,他俩还没从刚才那一幕中缓过劲来,听其称呼“鼠辈”,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随后再见青年高举两幅黄色蜀锦,大声吼道:“观文殿侍讲、宫城行走陈恪奉旨办事,开城门。”
陈恪的官职中有一个很奇怪的名称,既“宫城行走”,这个名称给他一项特权,可以随时进入皇城内宫。
这是一项特权,体现了荣耀。
但在皇权至上的时代,却被做为一项官职,他可以溜溜达达地走进福宁宫、垂拱殿、紫宸殿这几处皇帝办公场所,皇上不赶他,他就可以参加各种会议。
这个职位非常高,高到赵知府和吴守备全都脸上变色的地步。
他俩知道陈恪,杭州文风鼎盛。
赵知府还认识陈恪身边的曹汲,楚国公的次子,当今的国舅正弯着腰大口喘气。
于是赵知府感觉不好了。
陈恪骂他“鼠辈”,他觉得委屈,自己不是胆小,只是面对二百余名倭寇的叫嚣心中存疑而已,倭寇身后可能藏着伏兵。
陈恪带队突然杀出,那些将士虽然身着金盔金甲,一副御龙卫的打扮,但有两名面戴狰狞面具的高手,还有数十名身披白色免披风的青年就让他起疑了。
他有疑心很正常,不派军兵杀出城去接应他们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陈恪,毫无君子风度的大骂他们“鼠辈”。
赵知府心里委屈,也要大开城门迎接陈恪一行人马。
见到陈恪也没好脸色,冷冷地拱拱手。
而陈恪对他更没好脸色,说一声“府衙门前接旨”,纵马向前行去。
见此情景,赵知府和吴守备的脸色铁青,其他官员的脸色也不好看。
陈恪不仅不君子,还盛气凌人。
赵知府准备上本弹劾陈恪,但这时也要赶回府衙接旨。
赵知府和吴守备坐上马车、骑上马跟在队伍后面行进,心里还在愤愤不平。
而策马走在前面的陈恪却看看街边两侧的人群,心里暗叹一声,“百姓是最无奈的!”
他们血管里流着热血,可架不住无能的官员、贪腐的官员、卖国的官员,外族人情,被杀的是百姓,罪魁祸首就是那些官员。
想到这陈恪的心里升起杀气,看看两侧民众,收回目光大声喊道:“皇上、太后圣明,令陈恪率先赶到杭州府,后有左武卫大将军刘艺、天武军统制常继祖率军赶到,务保杭州府百姓平安。”
此话一出,默默观望的民众立刻欢呼起来。
他们害怕,听说倭寇对上虞百姓进行了极其残忍的大屠杀。
他们不知倭寇什么时候攻打杭州府?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慌乱中陈恪来了,一席话让他们放心,一阵欢呼后方才想起陈恪是谁。
由于有些人的刻意隐瞒,杭州府的许多百姓不知陈恪在西北大捷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但他们知道陈恪是大才子。
在他们心里,大才子不仅会写诗填词做文章,文韬武略也不会差到哪去。
他们彻底放心了,簇拥着队伍来到府衙门前,听曹国舅大声宣读皇上的圣旨、太后懿旨,知道陈恪的权力极大,“如朕亲临。”
他是杭州的最高军政指挥官。
然后听他高声对赵知府、吴守备等官员说道:“本官上午赶到江宁,对杜知府和江守备说过,‘杭州府若失,我死;江宁府若失,你俩死,赵知府和吴守备可做好死的准备?”
他这个态度让众官员脸上变色,而百姓更放心了。
赵知府和吴守备不敢说话,陈恪高声问道:“上虞县令、守备何在?”
然后看着两道哆哆嗦嗦的身影从群官里走出来,厉声吼道:“上虞失于倭寇,百姓遭受残忍屠杀,你俩为何不死?”
问完这话,也不等对方回话,喝令一声:“斩。”
一个七品县令、一个同样级别的守备就这样被金甲武士拖了出去,还被当街砍了脑袋。
见此情景众官员脸色煞白,此情此景不仅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而众百姓也脸上变色,两个当官的贵人就这么被砍了脑袋?
兴王朝立国六十余年,没杀过一个文士,何况是个七品县令?
他们闻所未闻的事今晚亲眼目睹了,两声惨叫后,两具头身分家的尸体就躺在大家面前。
众人吸口凉气,感觉这股冰凉的气体入口,心神稳定一些,听陈恪厉声问道“赵知府、吴守备,上虞失守后,你们可曾紧急疏散城外的百姓?”
这个问题让赵知府和吴守备答不上来,他们没做任何事。
而陈恪也不想得到他俩的答案,立威的效果达到了,力喝一声:“进府议事。”
他掌握了主动权,赵知府和吴守备怕他问罪再来个当街斩首,一个乖乖地交出行政权,一个乖乖地交出军权。
陈恪立刻命令曾毅率两千兵马出城,叮嘱道:“避开大队倭寇,歼灭小股倭寇,积小胜为大胜。”
他不知道倭寇有多少人,这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上虞失守了,竟不知对方有多少人?
但他知道,倭寇不是铁板一块,由内奸、海盗、日本武士组成的倭寇分为十几股,就像跑来杭州的这股贼寇,只有二百余人了。
他有计划,杭州城里还有五千厢军,安排曾毅、王寅率两千兵马出城袭扰倭寇,迟滞他们进攻的速度,紧急疏导城外的居民入城。
安排好这两件事,他就准备召集都保、副都保开会,连夜发动百姓共同保卫杭州府。
再找学院的学子代表前来谈话,发动文人士子。
做好这些安排,陈恪转脸看看站在一边发呆的郭朝勋,郑重说道:“你去防守东门。”
这话一出,郭朝勋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知道东门面向上虞,是倭寇的必攻之地。
得到这个任务,他的所有委屈顿时烟消云灭。
这一路他容易吗?
先是小心翼翼地混入这支队伍,忍受着曹汲、石立等纨绔对他的嘲讽,直到上船后陈恪方才宣布一声,“所有保家卫国的纨绔都是好纨绔。”
陈恪将他纳入到好纨绔的队伍里,不准曹汲、石立他们继续嘲讽他。
但他仍然感觉自己是个外人,看着领命而去的曾毅眼馋不已。
好在他终于被陈恪看到了,将东门的防守交给他,这是绝对信任的态度,高喝一声“是”,转身大步而出。
直到这时陈恪才看向赵知府和吴守备,缓缓说道:“朝廷、军队改制在即,皇上、太后仁慈,不愿裁撤官员,但机会难得,好位置、好地方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他们知道皇上、太后看着呢,正苦找机会而不得,两位大人错失眼前的良机岂不可惜?”
这席话立刻提醒了赵知府和吴守备,一齐拱手说道:“请大人指点。”
陈恪轻叹一声、低声说道:“朝廷改制需要大量的银子,皇上为此夜不能寐...”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赵知府立刻说道:“彻查内奸,没收赃银充公。”
能干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聪明人,涉及个人利益时更聪明。
赵知府和吴守备明白了,讨皇上欢心就送银子。
他俩有信心,杭州城里富户颇多,与海盗勾连的大商肯定有几家,陈恪的担心完全多余,他俩不会冤枉谁,有陈恪在这他俩也不敢冤枉谁。
赵知府和吴守备兴冲冲地走了,曹汲收回目光低声问道:“背锅的?”
陈恪淡然回道:“那就看他俩怎么做了,一心为公将功补过就不是背锅的,否则就是贪腐官员的祭刀对象。”
他要改变人设了,小留侯的人设保不住,他管的事太多。
贪财好色的人设也不考虑,就在他琢磨这个人设时,忽略了抗倭这段历史。
他的路不宽,面对仁慈的李祯,他给自己能立的唯一人设就是反面形象,用心狠手辣来弥补李祯的仁慈。
他是李祯的一柄长刀,这个人设如用在暴君手里,那就是人人喊杀的主,但用在仁君手里,却是大家放心的形象,人在江湖,找准自己的位置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