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筠轻敲窗户一下，外边便没了声响。
    他动作很轻的推开窗户，借着朦胧月色看着窗外模糊的人影，虽不清晰，却还是认出窗外的人是谁。
    “一一，你怎么来了？”
    “爸，我来看看你和我妈，你们还好吗？”窗外站着的林佳一看到爸爸高兴又难过。
    林筠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个屋？”
    “我下午往这边路过两次，”林佳一简略带过，就把手里的东西从窗户递进去。
    “这是给您和我妈的一些吃的，你们刚来什么都没有。”
    林筠：“你自己留着吃，我们有。”
    这时已经听出女儿声音的徐婉也下床走到窗边，声音轻不可闻：
    “一一，你留着，爸妈有吃的，晚上不安全，你快回去别让人发现。”
    “你妈说的对，你快回去，以后在大队遇到我们也装作不认识，别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林筠说。
    林佳一：“爸妈，你们别担心，我那还有吃的，你们快接着我回去了。”
    至于父母说的什么当不认识，她没说什么，脸上挂着笑，朦胧的夜色掩盖她眼里的湿润。
    知道现在不是叙旧说话的时候，林筠夫妻接过女儿递过来的东西，就让她快回去，又再次小声嘱咐以后注意和他们保持距离。
    夫妻俩站在窗边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这才轻轻关上窗户。
    再次躺在床上，却都没有什么睡意。
    ——
    与林筠夫妻一墙之隔的乔翰绪老两口也没啥睡意。
    两人年纪虽大，耳朵还是好使，之前又没睡着，所以隐约听到隔壁的轻微声响。
    历经种种，夫妻俩都知道隔壁在大队怕是有认识的人，不过却没好奇的起身去偷听。
    差不多的经历，大家都不容易。
    何况他们自身都要顾不上，哪还有心情去管别人。
    安静的屋里，云老太太轻叹口气：“唉...”
    “绪哥，你说那小姑娘和阿蕴有没有关系，她们长得那么像，小姑娘还姓虞。”她问。
    黑暗中乔翰绪沧桑的眼里有些怅然，
    “不知道，天下之大，巧合也有。慢慢来，到时候熟悉一些这里，我们再打听打听，而且就算是又如何呢，咱们现在身份只会拖累他们。”
    “是啊，你说的对，咱们现在还是别拖累人了。”老太太语气酸涩。
    乔翰绪侧身轻拍她的肩膀，说：
    “别多想，说不定不是呢？当年阿蕴来信不是说虞家要去海市，怎么会在东省这边。”
    他嘴上说着不是，脑海里却回想着今天见过那小姑娘的长相，真是像极了阿蕴，还有那双眼睛，像极他们乔家人。
    而徽省覃城曾经的百年世家乔氏，如今已经败落。
    族人早在战乱时分散四处，渐渐断了联系，只剩他们这一支嫡支嫡系。
    多年的战乱不止族人难以联系，就连阿蕴也失去了联系。
    乔翰绪想起当年阿蕴要去海市之前，特意回覃城劝他一起离开时说的话。
    “阿绪，跟我们一起走吧！眼下四处战乱，这边也不安稳，要是现在不一起走，以后我们姐弟怕是再难相见。”
    “带上如今还在的族人，我们一起离开，爹娘已经没了，我只有你这个亲弟弟了。”
    阿蕴希冀的望着他，可他还是摇头拒绝。
    当时阿蕴双眼通红，满脸失望的模样他依旧记得。
    那时他在想要是乔氏一族开始迁族离开，那么城里那些没有抵抗的百姓该如何自处？
    四处都是战火，那些受乔氏一族庇护的百姓就算要离开，也不知往何处逃难。
    乔翰绪考虑自己出钱组织人手护卫生活在覃城里的所有人，只要能护住覃城，就算散尽家财又如何！
    “阿蕴，你先去海市，到那边你给我来信，我这边先着手安排族人，还有通知百姓。
    乔氏一族从明末到如今一直护着覃城百姓，百姓也敬重拥戴我们，我们也不能不管不顾离开。”
    说这话时，他心里想的是两手准备，或是组成护卫队，或是通知百姓四散离开。
    那是他从小受的教育。
    乔氏祖训：切不可贪生怕死，不可在战乱时抛弃覃城百姓，就算护不住那也要尽力让百姓离开。
    只因从明末时期乔氏一族在覃城扎根后，几次变故都是受覃城百姓几次维护相救。
    虽然百姓是因为当时乔家掌权人在覃城为官很是清廉爱民，但百姓的相救之情也不可否认。
    自那以后乔氏一族便与覃城百姓相互庇护。
    可最后，自那日之后，只比他早出生不足一刻钟的阿蕴再没音讯。
    而听到各处传来的那些战情，乔翰绪意识到他护不住覃城和城里的百姓。
    只得带着仅剩的族人连忙疏散城中百姓，就算无处可去也要逃。
    战火纷飞的年代，他的文人风骨分文不值，乔氏一族的名声毫无用处。
    护不住就是护不住，相反乔氏一族累积的财富还会引来豺狼虎豹，让人觊觎。
    最后，他带着族人和一些百姓逃离覃城，各处依旧战火不断。
    有族人百姓走散，也有族人害怕战火坐上远洋的船舰离开，乔翰绪带着仅剩的族人百姓留在淮城。
    听着耳边妻子平缓的呼吸声，乔翰绪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给她掖了掖被子，他知道妻子是太累了。
    这些天精神紧绷，上了年纪，人受不了。
    想起从前种种，乔翰绪竟不知值不值得。
    他放弃跟着阿蕴离开，选择护着的人如今却把刀指向自己。
    果真是财帛动人心，人心也易变！
    乔翰绪缓缓闭上眼睛，他得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如今他还要护住妻子，若是他没了，阿瑜怕是...
    ——
    虞岁岁再次见到乔翰绪夫妻是在两天后，她到卫生室给高爷爷送刚做的红烧肉。
    这菜是她经过多次尝试后做出来的成果，味道不难吃也算不得好吃，就很一般。
    毕竟这段时间老爷子拿出不少私藏的草药给大哥调理身体，给钱高爷爷不收，所以只能家里做啥好菜就给送些过来。
    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看的云老太太，她问：
    “乔老先生，老太太这是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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