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绿柳出头
巡宫仪式上,需要沿途需抛洒赤豆、糯米等物,若非花颜素来谨慎,提前做好防备,趁巡宫仪式之际在淑景殿随意撒些“毒物”,致使沈婕妤落胎,亦非不可能之事。
梅妃和皇后皆非善类,前者身上本就有谜团未解,后者则在西南生活多年,两人都有用毒害人的前例。
虽说沈婕妤是皇后的人,但在花颜眼中,她也不过是皇后的一枚棋子罢了。
“沈婕妤最好祈祷能诞下公主。”
与纯妃共处一室时,花颜冷不丁冒出一句。
纯妃闻言,面露疑惑。花颜解释道:“沈婕妤若诞下皇子,依那位的性子,做出去母留子的举动,也不足为奇。”
纯妃一脸震惊:“岂会如此,不说沈家依附蒋家多年,就是沈婕妤在闺中时,亦与皇后娘娘交好。”
“那若皇后知晓自身无法生育后呢?”
纯妃眉头渐蹙,最终不得不认同花颜的分析。
不过,沈婕妤如何,纯妃也不大关心,只要不牵扯她们便好。想到这里,纯妃又难免腹诽:“协理六宫的权利虽好,但也极易卷入是非,往后还需要变通。”
前次麟德殿初照宴,若荣美人出事,纯妃同样也难逃牵连,她没有害人之心,却也不能总是陷入被动。
自从纯妃不再沉溺于情爱,面对皇上时也随意许多,这样一来反倒是让皇上觉着新鲜,端阳节过后,皇上隔几日便会驾临会宁殿。
或对弈,或弹琴弄音,有时什么都不做,只品尝冬瓜捣鼓出的美食。
但后宫中,终究还是花颜最得恩宠。
御花园午膳之后,除却端阳节当日,一连三日皇上都召花颜侍寝。
新晋入宫的嫔妃们,除了荣美人,其余嫔妃连见皇上的机会都没有。渐渐地,就连太后都颇有微词,皇上去慈宁宫请安时,姜太后便劝了几句。
“御花园的花匠都懂要轮换着浇水,怎的皇上偏要做那独照一株的日头?”
“孟美人承宠半年肚皮尚无动静,皇上难道要学汉成帝‘温柔乡里葬江山’?”
姜太后不通诗文,说出的话也不怎么文雅,但皇上最知晓“雨露不均则宫闱生变,宫闱生变则前朝动荡”的道理。
因此,情不自禁了几日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花颜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每夜乘步辇去福宁殿,这差事简直比在云意院操办三场赏花宴还要累人。
转眼到了六月,曲宝林终于解了禁足。
(糟糕~大小两个曲宝林,为防止混淆,之后堂妹便以她的名字曲清歌称呼)
铅英阁。
原先沈婕妤也住在这里,自沈婕妤有孕迁至淑景殿后,此处愈发冷清。如今曲宝林解了禁足,当日便需前往仁明殿请安谢恩。
曲清歌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来见她,两人在殿门处相遇,曲宝林冷眼瞧着这位堂妹,心中颇有怨念。
“堂妹今日倒不用避嫌了。”
曲清歌最知她的脾性,上前安抚道:“伯父在我入宫前嘱托过,说禁足期内不可探视,妹妹岂敢忤逆大伯,还请堂姐见谅。”
见堂妹搬出父亲,曲宝林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冷淡道:“堂妹入宫已有一月,可曾侍寝?”
曲清歌面上闪过一丝羞恼。
这里虽没外人,但堂姐这般口无遮拦也令她十分难堪,皇上这些日子只召幸过谢婕妤与荣美人,她只在初照宴那天见过皇上一次,何谈侍寝?
“呵......我还当堂妹明哲保身,借此已获了圣宠呢。”曲宝林冷哼一声,“我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妹妹请回吧。”
待曲宝林走远,曲清歌身边的婢女瑞雪幽幽道:“......到底是堂姐妹,宝林怎么能这样说主子?奴婢这些日子听宫人议论,她入宫年许,也还未曾侍寝呢。”
曲清歌若有所思的盯着曲宝林的身影,心中暗叹:堂姐禁足半年,竟无半分长进,往后也只需面子上过得去便罢。
六月多雨,以往每逢雨天,纯妃便与花颜闲坐对弈。偶尔兴起,等雨小了,还会一同撑伞前往太液池边赏荷。
雨天还有另一个好处,便是无需去仁明殿请安。
用过早膳后,纯妃便迫不及待地让梦竹唤花颜过来一同下棋。
花颜一到雨天就有些懒懒的,稍稍磨蹭了会儿,带着绿柳到纯妃处时,云瑶正在花厅里坐着与纯妃说话。
“这个月云宝林几乎天天来,冬瓜都要被烦死了。”绿柳在花颜耳边小声嘀咕。
花颜了然,纯妃这位表妹起初还很有分寸,隔几天才来一次,也就是这个月才来的勤了些。关键是她每回来总会寻借口让杜鹃借灶,连番几次借用膳房,冬瓜已经有些暴躁了。
冬瓜身家富裕,杜鹃不仅在冬瓜这旁敲侧击打听消息不说,还时不时的从冬瓜这顺些东西。
一开始碍于云宝林与纯妃的关系,冬瓜尚能忍耐,几次下来便举着勺子怒气冲冲的向梅姑姑告了状。
纯妃知情后,倒也不好与云瑶提及,毕竟只是婢女间的事,若闹到明面上来,恐难以收场。
花颜的位分比云瑶高,云瑶见花颜进殿,赶忙起身施礼。
“云宝林身边的婢女怎没跟着伺候?”花颜给纯妃行完礼后,笑意盈盈的对云瑶道。
云瑶面上一红,答道:“前几次送到慈宁宫里的雪片糕,太后娘娘用了说喜欢,雨天空闲,妾身便想着让杜鹃多做些送去。”
“云宝林孝心可嘉,绿柳,你也去膳房帮忙吧。”花颜浮起嘴角,指使绿柳。
绿柳心领神会,应了一声,便躬身退出了花厅。
蕊珠在会宁殿是个窝里横的性子,面对外人时不仅嘴拙,还唯唯诺诺,见绿柳可能要发威,便抿着唇角偷偷溜了出去。
绿柳正酝酿表情,听到身后响动,冷不防地回头,把蕊珠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会变脸,刚才那副样子好凶。”蕊珠拍了拍胸口,瞪着大眼睛问道。
绿柳木着一张脸,眼角耷拉下来:“哦,我只是回忆回忆周牙婆卖人的样子。”
蕊珠:“......”就知道这热闹没白凑。
......
膳房内白雾袅袅,冬瓜正专注地往桂花糕上点缀红梅。
杜鹃娇滴滴问道:“冬瓜姐姐,听说皇上昨儿在会宁殿用的膳,上次我做的酥糖,皇上可有尝过?”
见冬瓜未作回应,杜鹃嘴角微撇,亲热地拈起冬瓜袖口,眼睛却瞄着冬瓜鬓间的琉璃珠花。
“冬瓜姐姐这缠枝纹袖襕好生别致!这珠花怕是尚宫局新贡的式样?难怪宫里人都说,会宁殿的宫人穿戴比寻常主子都体面呢。”
冬瓜局促转身,不想杜鹃的指尖却直接勾住珠花穗子,另一只手仍在抱着冬瓜的胳膊。
“好姐姐借我戴两日罢,荣美人身边的连翘穿戴体面,我也不能落了宝林的面子不是,若是宝林失了颜面,纯妃娘娘身为宝林的表姐,想必也会面上无光。”
杜鹃眼中满是算计,先前就这样从冬瓜这里顺走过一对耳坠。
绿柳在膳房门口站了片刻,掀开帘子冷笑道:“冬瓜佩戴的琉璃珠花乃是太后娘娘御赐之物,凭你也敢觊觎?”
杜鹃急忙缩手,切齿道:“你......冬瓜姐姐都没说什么,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冬瓜气道:“前番你从我这讨了一对耳坠,今儿又想要珠花,莫非你入宫前是乞儿不成?”
绿柳轻笑一声,上前将杜鹃拉至一侧,劈手摘下耳坠,“我就说这对耳坠眼熟,原是冬瓜之物。”
杜鹃浑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她捂住发痛的耳垂,顿觉十分难堪。
蕊珠张着嘴不敢吱声,听见绿柳又疾言怒斥:
“膳房重地,碍着云宝林与娘娘的关系,借用亦无妨,但你不仅探取御赐之物,更借机刺探皇上饮食喜好,连犯两条宫规。此事我须得告知云宝林,蕊珠,将她押过去!”
杜鹃被这话吓得一颤,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眼圈顿时红了。绿柳却笑得像周牙婆一般阴险,伸手一把将帕子夺了过来,指尖捻着丝绢细细打量。
“妹妹这帕子绣工倒别致,可惜料子太薄,兜不住贪心。”
说罢,随手将帕子丢进炭盆,火苗倏地窜起,映得她眼底一片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