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芝和秦灵泽进了城后要往不同的方向去。
两人在一个路口道别后,孟庭芝目送着秦灵泽的马车走远,转身奔西街去了。
他并不打算回家,而是先去见了他的外祖父,可惜郑涣对他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
“前些日子陛下去了拂玉山庄,这件事我让人提前半日告诉你了,你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是。”
郑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既然收到消息了,那你都做了什么?为什么回来后我从没见陛下提过你?反倒是裴守初的孙子入了陛下的眼,他可是要进陛下身边的羽林军了。”
孟庭芝垂着头乖乖听训。
不过,见自己提起裴含章要入羽林军一事时,孟庭芝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郑涣眯起眼睛盯着他。
“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知道。”孟庭芝点了点头,“陛下那日没有想下棋的意思,但他恰好遇见了正在练武的裴含章,所以……”
郑涣叹了口气,“罢了,运气也是实力,看来你比他少了点运气。”
孟庭芝听出了郑涣语气中透出的失望,他心里有些着急,但表面上还是要沉着应对。
“外公,我还有别的办法。”
郑涣端起茶杯,轻轻吹开茶水上的浮沫,“你的机会本就不多,现在你又浪费了一次。”
“我……”
孟庭芝还要再说些什么,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有人朗声说道:“你还有什么法子,本王倒是有兴趣听听。”
郑涣向孟庭芝的身后看了看,慌忙放下茶杯起身相迎。
“不知王爷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来人是皇三子,楚王赵明宣。
赵明宣在上首坐下后,笑着对郑涣说道:“本王饭后闲来无事便随意走走,不请自来,还请郑公不要怪罪啊。”
郑涣哪里敢有二话,“殿下屈尊来到寒舍,让老臣府上蓬荜生辉,这是老臣的荣幸。”
他瞥了眼门外的下人,“只是这群不成器的,连王爷来了都不知道通禀一声。”
赵明宣一挥手,“多大点事,是本王不想惊动太多的人,所以才不让他们禀报的。”
郑涣不自然地笑了笑,听楚王继续说道:“本王和郑公之间还需要在乎这些虚礼吗?”
“是。”郑涣赶忙赔着笑应道。
孟庭芝屏住呼吸,垂着头立在一旁。
等下人上了茶,赵明宣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孟庭芝的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孟庭芝一番,口中赞叹道:“郑公这位外孙可称得上是芝兰玉树,好相貌啊,看着比京中那些只会斗鸡走狗的纨绔们强多了。”
郑涣赶忙笑着附和:“能得王爷赞赏,是这孩子的福气。”
他赶忙瞪了孟庭芝一眼,“还不快谢过王爷。”
孟庭芝赶忙行礼,“多谢王爷赞赏。”
赵明宣晃了晃扇子,随即话锋一转。
“可是,光长得好可不够,父皇这两年的确有擢升朝中年轻朝臣的打算,那是因为他越来越不喜欢听一些老家伙的唠叨……”
郑涣听到此处,面色露出一丝不悦,但那丝不悦就如泥牛入海,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你想让父皇青睐于你,那你可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孟庭芝的呼吸略微急促了几分,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万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他心里莫名感觉到,眼前是能决定他日后命运最重要的那一刻。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话。
“在下日后所得不及王爷万分之一重要,若是能为王爷效力,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明宣笑了笑,不置可否,“你能为本王做些什么?”
“眼下就有一件事,在下认为,这是殿下可以做,也是殿下应当做的一件事。”孟庭芝答道。
赵明宣被孟庭芝的话勾起了兴趣,“什么事,说来听听。”
“王爷可知道城外聚集了大批难民?”孟庭芝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一下。
见赵明宣没有问下去的意思,他只好继续说道,“他们想入京城,却被京兆尹薛方派人拦在了城外。”
“陛下近日正为徳懿太子的死而伤心不已,薛大人大约是怕此事会惹陛下不悦,也或是有其他理由,所以选择了隐瞒。
不过灾民越聚越多,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冬了,民怨沸腾,迟早要出大事的。”
赵明宣听完孟庭芝的话,先是皱眉沉思良久,继而缓缓开口道:“薛方胆子倒是挺大。”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孟庭芝的心情也随着他的动作愈发紧张。
忽然,赵明宣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向一旁的郑涣。
“薛方背后站着谁咱们都清楚,独孤家的人也该挪一挪位子了,想办法把这件事在父皇面前捅出来。”
“是。”郑涣答道。
京兆尹薛方是卫国公独孤煜的亲戚,而独孤煜是五皇子赵明瑛的外祖父,太子如今已经亡故,接下来势必会有一波储位之争。
“还有,南面那几个废物,几个灾民都处理不好,居然让人一路到了京城。你去敲打敲打他们,以后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趁早给本王把地方腾出来。”赵明宣阴沉着脸说道。
郑涣小心翼翼地应承道:“老臣明白。”
此时,孟庭芝抓住机会,顺着赵明宣的话继续说道:“抓住京兆尹的尾巴固然重要,但眼下最要紧的却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赵明宣反问道。
“这就是在下刚刚同王爷说的,是王爷能做也是应当做的一件事,王爷如果想让前路更加平顺,抓住人心固然重要,但抓住圣心更为重要。”
孟庭芝抬头看向赵明宣。
“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王爷何不亲自去安抚那些灾民,让他们知道陛下不仅仅只有徳懿太子一个儿子。”
赵明宣皱起眉头,“一帮衣衫褴褛的灾民,还需要本王亲自出面?”
虽然察觉到他的不悦,但孟庭芝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陛下沉湎于丧子之痛中,无心朝政,王爷不愿让陛下忧心,于是亲自前去赈济难民,甚至为此受伤都不曾向他人言说……陛下日后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殿下觉得,陛下到时知道了这些会怎么想?”
听到这儿,赵明宣的眉头微微舒展。
见他的神色有所缓和,孟庭芝心里略略放松了一些。
“从陛下为徳懿太子的亡故如此悲伤就可以看出来,陛下心软,又喜欢孝顺的孩子,王爷何不投其所好?”
赵明宣看向孟庭芝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