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殊,你先生有没有和你谈过你的婚事?”
去年,沈殊玉和袁霁的那桩婚事草草了结后,淳于靖曾给沈渭去信,让他不要太过担心此事。
鉴于沈殊玉桀骜不驯的性格,再加上沈渭揣摩出了皇帝对淳于靖的信任,于是他也只好作罢,准备放手让淳于靖操心这件事。
虽然心里想开了点,但他不免好奇淳于靖会给沈殊玉选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如今旧事重提,也不过是想知道此事是否有进展,别是淳于靖和沈殊玉合起伙来对他使的缓兵之计才好。
沈殊玉每每和沈渭说话都如同下棋一般谨慎,走一步看十步。
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先生的确曾借各种机会相看过几位家世不错的公子,不过先生觉得这些人的才华都入不了他的眼,他也问过我的意思,说这件事终究得我自己拿主意才行。”
“那你自己怎么想的?”沈渭赶忙问道。
“那些人有的我认识,有的我不认识,认识的人当中没有合眼缘的,不认识的那些一时也看不出才华与人品有多好。”
沈渭一听便有些着急起来。
“阿殊,你是咱们家最大的孩子,这年过完你就十八了,该定下一门亲事了。以往你不常回来,咱们家对外都说是你身体不好,可现在不能再拿你的身体说事了。”
他给沈殊玉分析利弊。
“一来你现在出来走动的次数多了,这事瞒不了别人,二来再这么说下去就真的要耽误你嫁人了,可不能因为你先生眼光高,就耽误了为你选夫婿的大事。”
沈殊玉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年纪是到了,再这么推拖下去无非有两种结果,一是听从安排乖乖嫁人,二是与沈渭拼个鱼死网破后离开京城。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停下脚步正色说道:“父亲,你和先生要为我定下亲事,我并不反对,只有一件事希望父亲能够答应我。”
“什么事?”
“你和先生大可以放出眼光去挑选合适的人,但最终到底嫁谁,要由我自己来决定。”
他们父女二人可以在这件事上各退一步,沈殊玉想安安生生地过接下来的日子,就要接受嫁人的安排,既然逃不过,那就只能选个合自己心意的,而沈渭出于歉疚,则必须选择让渡一部分决定的权力给她。
这是一门双赢的生意。
沈渭没有说话。
日子过得久了,他已经很清楚沈殊玉的性子了,在这件事上她如果不点头,恐怕谁说话也不好使……
如今她翅膀硬了,把她逼急了指不定会一走了之,留下他们这帮人大眼瞪小眼。
到底不是自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啊……沈渭心想。
他心里有点不舒服,既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被一再挑战,又觉得沈殊玉这个女儿太过冷心冷情,指不定将来胳膊肘要朝外拐。
见他没有马上答应,沈殊玉继续道:“父亲,我自幼离家,没有尝过几分亲情的味道,虽有幸遇见了先生,得他庇护,但我与先生终归不是血脉相连,有时不免会有寄人篱下之感。”
“不瞒父亲说,在我看来,成亲对我而言是大事,但也不是最大的事。婚姻一事若没有也就罢了,我大可以离开京城去过逍遥日子,至于沈府对外的说辞,父亲可以随意决定,可如果必须要有,那就得我自己来定人选,不然……”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然,你就要做出不孝之事了,对吗?”沈渭冷哼一声。
他语重心长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地对沈殊玉说道:“我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可怎么气性还是这么大。”
沈渭皱着眉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
“总之,这件事不能拖得太久,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
含糊地丢下这句话后,沈渭便撇下沈殊玉独自向外走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沈殊玉绷紧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到周身被冷气浸透的寒意。
“还是有些着急了……”沈殊玉喃喃道。
她每每对上沈渭总会觉得心底的那座火山一触即发,明明知道面对他时应该沉着忍耐,但她总是不自觉地生出与他针锋相对的冲动。
“阿嚏!”
沈殊玉昨夜虽然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顺利地回了小院,但因为在高塔上吹了许久的冷风,再加上没睡几个时辰就被叫起来祭祖,因此一早便出现了头晕鼻塞的症状,身体也很是疲乏。
趁着这会儿没人打扰,沈殊玉便打算在房里小睡一会儿,谁知她刚刚躺下,黛绿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大小姐,夫人请你去前厅一趟,说是有客来访。”
沈殊玉只好匆忙起床,一边换衣服一边让黛绿为她梳头。
“母亲刚刚不是说要带二妹出门吗?她们还没走?”
黛绿麻利地为她整好装束,“好像是夫人她们还没来得及走,那位客人就刚好进门了。”
沈殊玉一脸疑惑地去了前厅。
到了前厅门外,她看到一个身量纤细的姑娘略微侧身坐在椅子上,正背对着沈殊玉和坐在上首的沈夫人说话。
她正觉得那身影眼熟,就听到了沈夫人招呼她的声音。
“殊玉来了,快来坐,独孤小姐等着见你呢!”
独孤霖回头看到她,欣喜地站起身来盈盈一拜。
“阿姐,霖儿给你拜年。”
沈殊玉笑着回了一礼,“昨夜刚下了雪,外面还很冷,你怎么亲自来了?”
独孤霖脆生生地答道:“听闻阿姐今年在府里过年,我便想过来看看你。”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
这一问一答是说给沈夫人听的场面话。
年前最后一次去药庐诊脉时,独孤霖就从陆明珠处得知沈殊玉今年不留在山里过年,那时她便盘算着要挑个合适的时间去沈府拜访。
“都别站着了,快坐吧。”
沈夫人催促着丫鬟赶紧上茶,又请独孤霖坐下。
“国公爷身体一向可好?若是方便,我家老爷也想去上门拜访呢。”
独孤煜乃贵妃之父,在朝中地位卓然,不过他为人淡泊,一向不与朝臣交往太过密切,所以沈府与独孤府之前并无交集,。
“我祖父前阵子有些咳嗽,过年这两日他已经好了许多了,因此我偶得清闲,便出来走走。”独孤霖乖巧地答道。
沈夫人连忙夸奖:“独孤小姐蕙质兰心又如此孝顺,可见独孤大人教得多好,我可真是羡慕,我家这个连小姐……”
说到这儿,她才发觉沈瑶华不在身边。
沈殊玉则像是不经意地抬头瞥过来一眼,沈夫人连忙停住嘴边的话,还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她赶忙解释道:“我说的不是我家这个大小姐,你这位姐姐聪慧懂事,一点也不让我费心,我说的是我家那个二小姐,书读得不好也就罢了,女红也不认真做……”
独孤霖想到上次沈瑶华像只斗气的小公鸡一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看得沈夫人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