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神微闪。
当年皇后被水匪掳走,回来又说不清楚,他疑心她不清白,两人因此生了嫌隙。
皇后不思己过,反而讥讽他没有度量,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之后更是搬进佛堂,与他名存实亡。
这件事成了他心里的刺。
尤其皇后死后,一次都不曾入过他的梦,他心里的这个刺愈发折磨着他。
他得向皇后证明,他没有错,错的是皇后自己。
故而,他让刘嬷嬷对乔惜下手,让乔惜提前落红,却又没有真正失去清白。
届时,太子和乔惜大婚,发现乔惜没有落红,定然也会怀疑乔惜的清白。
等皇后知道自己的亲儿子,遇到同样的事情,亦无法全然信任自己的妻子时,她就会明白,并非他不懂爱。
而是任何男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不介怀。
皇后会悔过,会来梦中与他相见。
可后来,他怀疑太子身世,也因太子在查乔家的事,开始与他离心,他便没等到太子和乔惜大婚,就杀了太子。
乔惜没有落红这件事,在他这里就没了意义,故而他下意识地没当回事。
却没想到他刚刚那些话,却叫苏鹤霆听出了端倪。
眼下他如何还能认。
身上疼痛愈加厉害,他借疼痛扭曲了脸,掩饰自己心虚的表情。
“朕好痛,朕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别装了。”
乔惜也一脚踢过去,似踢一坨垃圾般。
“在季川对刘嬷嬷动手前,我便已见过刘嬷嬷。
你口口声声说爱皇后,却不信任她,更对你们的感情没有信心,从而导致夫妻离心。
你不甘心,不认为自己有错,因此你想向皇后证明。
而太子是皇后的儿子,他是最好的证明人选,因而你才让刘嬷嬷对我动手。
你说是于燕的挑拨,才让你对太子下手,可你却见不得自己儿子婚后和睦,这哪是一个父亲做得出来的事?
我从前只觉得你畜生不如,如今觉得你心里扭曲变态至极,你怯弱,自私,没有容量。
口口声声说爱,却从来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你在意的从来都是自己,活该皇后留在易青身边,也不愿回来。”
最后一句简直诛心扎肺。
皇帝面目狰狞道,“你闭嘴,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先太子出事后,朕虽改了你的记忆,可也善待了你五年。
若非朕,你哪里来的一身武艺,若非朕的疼宠,这些年你又如何能在宫里活得自在。
可你呢,你在暗厂时,与林元柏纠缠不清,见他不愿为你守身,你这妒妇便设计让朕杀了他。
之后又打着为乔家报仇的名义,勾搭上鹤儿,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儿,又懂什么是爱。”
太子既然活着,五年都不曾来找过乔惜,可见他是误会了乔惜的。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那他绝不会再主动找乔惜,那去年两人的重逢,便是乔惜主动找的他。
在不清楚苏鹤霆就是太子的情况下,乔惜主动找上苏鹤霆,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他就不信,苏鹤霆听了他这话,反应过来就不生气。
苏鹤霆的确生气了,不过不是对乔惜,而是对皇帝。
他又往他嘴里丢了一粒药,“看来是本王仁慈了,药性来得缓慢,让你还有时间在这挑拨是非。
惜宝儿说得没错,你根本不懂爱,若你真正爱母后,在她遭遇那些事后,你更应该怜惜她,而不是怀疑她,谴责她。
你更没有资格骂惜宝儿,你培养她做暗子,在她面前假装慈爱,不过是为了让她帮你刺杀各藩镇。
堂堂帝王,将如此家国大业,压在一个女子身上,还在她完成任务后,害死了她,这世间再没比你更无耻的人。”
乔惜握着他的手,“别气,为这畜生气坏自己不值得。”
苏鹤霆嗯了一声,揽着她的肩,“走吧。”
他来此,是想为真正的苏鹤霆讨一个公道,也是想知道,乔惜被害落红的真正原因。
如今,毒下了,真相也知道了,他再也不愿同皇帝多说一句。
“好。”
乔惜回应,转身时,对皇帝道,“我刚同你说过,我也曾被你害死过。
我亦是重活一回的,可见你这人坏得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让我和太子哥哥回来收拾你。
想想你先前在我面前演戏的嘴脸,实在像极了跳梁小丑,皇帝做到你这份上,当真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你放肆!”
皇帝满面涨红,是痛的也是羞的。
乔惜杀人诛心,“对了,我刚已想好你的归宿了,便让你在易青和皇后面前爆体而亡吧。”
“你敢!”
易青是他的仇敌,是他一辈子都想打败的男人,他决不能死在他面前,还是以那样屈辱的方式。
乔惜淡笑,“哦,我想起来,还有一桩事,忘记同你说了。
蛮国王后希娅是我的姐姐,我的亲姐姐乔念,她回来亦是为了找你报仇的。”
皇帝看着两人相携而去,气的连吐几口老血。
所以,他以为自己将乔家女戏耍于鼓掌之间,实则是他堂堂帝王被乔家女当猴子耍!
该死,都该死!
因宫中变故,乔惜和苏鹤霆当晚便留宿宫中,两人刚走到凌华阁,并听得小满来报。
“惜姐,狗皇帝气晕过去了。”
乔惜淡淡一笑。
皇帝那般自以为是,又小肚鸡肠的人,自然接受不了真相。
她吩咐陆江,“你亲自盯着他,记得讲些好听的给他听。”
陆江明白,这好听的自然就是能诛皇帝心的,他领命正欲离开。
乔惜又道,“先前说好,等曹英落网我便放你们离开归乡,你们可决定何时离京了?”
先前留在曹英是为指认皇帝,如今皇帝已被囚禁,曹英几人很快便会被处决。
而她和小满他们只是合作,她也该兑现承诺。
陆江道,“我家中已无亲人,想归乡不过是想要自由。
可如您先前所说若无太平,天下皆牢笼,又哪有真正的自由。
所以,我等想等您和殿下坐稳江山,大佑归于太平,届时,若我等还有性命,便回乡看看,若有何意外,亦是我等心甘情愿。”
他们跟着乔惜的这些日子,她不但给了他们解药,还待他们极好。
眼下,皇帝虽退位,但大佑并不太平,还有个鬼军之事,以及那个藏在暗处的易青,乔惜他们正是用人之际,他们不能一走了之。
小满亦道,“惜姐,我是被爹娘卖的,若我回去做个寻常姑娘,想来还会被再卖一次,或者嫁出去。
长生和永寿答应我,等天下太平,他们陪我回乡,若家人对我好,我便留下,若不好,我还厚着脸皮跟您成吗?”
其余几个也跟着附和留下。
乔惜动容,苏鹤霆道,“那便都留下,等天下太平,再论功行赏。”
几人纷纷感谢。
翌日,皇帝罪己诏贴于宫门和城门口,百姓激愤,纷纷谴责皇帝,连带着对皇室都颇为不满。
三日后,苏鹤霆执着乔惜的手坐上了龙椅,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和徭役,百姓对皇室的不满散去不少。
新帝又下旨增设恩科,且学子来京赴考路费由朝廷报销。
避免科举舞弊,施行糊名、誊录和复审制度。
这又抚平了天下读书人心中的不忿。
苏鹤霆又借与蛮国互通贸易,明确表示,凡对朝廷有突出贡献的商人,朝廷将授予一定官职或虚衔,使其获得政治地位与社会认可。
这项举措一定程度上肯定了商人地位,让商人也对朝廷多了几分感激。
连着一系列举措下来,百姓对皇室的不满几乎都散了。
而有些原本亲近太子的臣子则发现,新帝这些手段像极了当初的太子殿下。
自然,他们不可能猜到苏鹤霆身体里住的就是他们的太子,但苏鹤霆这些举措无疑叫他们真正臣服了。
因而,苏鹤霆登基一个月来,各方面都颇为顺利,除了至今不曾找到易青的下落。
这日,苏鹤霆刚处理完一应公务,便见辰山风尘仆仆而来,“陛下,找到先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