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的清晨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
    为了响应公王殿下所说的“工业化”，公国正一步步地向前迈进。
    安德鲁今天也穿着皱巴巴的工作服，前往黑木兵工厂上班。
    “噗嗤！”
    刚一进门，蒸汽驱动的三轴车床喷出的滚滚热气便仿佛在迎接他。
    被牢牢固定的金属块在飞溅的金色火花中，逐渐被削成兵器的样子。
    “哐！哐！”
    过去一直依靠水力锻锤进行热锻，而现在，这项工作也交给了效率更高的蒸汽机。
    无论春夏秋冬，四季更迭，蒸汽锻造锤都能以强大而均匀的力道，将铁板捶打成型，即便是在寒冬江水冰封之时也毫不停歇。
    淬火完成的金属部件旁，附魔学派的魔法师们如同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一般，用细密的符文镌刻着奇异的力量。
    最初，制造兵器只能依靠人力或水力，一下一下地敲打。但在殿下的英明指导下，兵工厂经过五次扩建，如今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兵器“工厂”。
    越往里走，浓郁的金属气味和灼热的蒸汽就越是扑面而来。
    安德鲁敢断言，即使放眼整个矮人王国，也没有比这里更大的兵器生产设施了。
    这里的生产力足以匹敌整个大陆的武器作坊。
    为了制造能够对抗高等精灵的兵器，为了赚取重建王国的资金，从北方派来的矮人匠人们在这里挥汗如雨。
    更不用说那些虽然专业性稍逊一筹，但凭借着庞大的人数和高效的分工，展现出惊人作业速度的低级工匠们了。
    不仅有公王殿下构想的塑性炸药炮弹和发射台，
    还有正在兵工厂里以惊人速度生产的主力栓动步枪和线膛速射炮。
    在完善的体系下，这里的一切如同一个生命体般有机地运转着。
    如此惊人的生产力、材料投入速度和庞大的工人数量，甚至让黑木的民众们戏言，公国赚的钱是不是都投到这里来了。
    “……不过，这只是戏言吧？”
    财政部门的人脸色似乎越来越差了，不过，应该只是错觉吧。
    作为资深熟练工的安德鲁耸了耸肩，走进了聚集着兵工厂核心人员的兵器开发室。
    “来了啊？”满脸煤灰的肌肉壮汉，费格斯匠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他挥舞着肌肉虬结的胳膊。
    和他的徒弟安德鲁一样，费格斯也是从黑木还是男爵领的时候就一起奋斗过来的元老。
    虽然已是白发苍苍的年纪，但他那健硕的身躯和宽阔的胸肌，至今仍是兵工厂未解之谜。
    “吼——！”
    这是黑木兵工厂的另一道奇景。
    公王殿下击败并俘获的半龙，弗兰，正在为了提取钛和秘银的合金，竭力喷吐着火焰。
    在兵工厂的核心区域，半龙喷射着炽热的龙息。
    在逐渐熔化的钨中，与秘银结合，形成了一种名为“秘钛”的新型合金。
    最近似乎是发现了新的矿脉，石山堡运来的秘银数量逐渐增加，因此这只名叫弗兰的半龙不得不一刻不停地喷吐龙息。
    “锵！锵！”
    精炼区的矮人们用钳子夹起生成的秘钛合金块，趁热将其捶打成所需的形状。
    弗兰从巨大的鼻孔里喷出一股白气，似乎在表示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然后躺倒在地上开始打滚。
    龙族术士则像奖励一样，往这只半龙的嘴里扔了一块魔兽的肉。
    这真是一幅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的奇景。
    艾萨克公王竟然把龙当成了移动熔炉来使用。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大量获取性能优异的秘钛合金——这种合金的效率非常高，而且像秘银一样坚硬轻便。
    曾经在战场上几次死里逃生的弗兰，似乎也觉得在这里工作更安心一些。
    “嗝。”
    吃饱了的弗兰打了个滚，然后又打了个饱嗝。
    看着在人类中间拍着肚皮的弗兰，安德鲁不禁怀疑这真的是龙吗？
    就算再怎么落魄，也一点龙的威严都没有。
    “话说，如果这是‘半’龙，那真正的龙都去哪了？”
    看着弗兰，安德鲁突然感到好奇，他挠了挠满是胡茬的下巴，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虽然从未见过，但在古代文献和传说中，这些生物确实存在。
    “真正的龙？它们不是在很久以前的诸神之战中就消失了吗？”
    回答他的是正在组装大型锅炉烟囱和高功率蒸汽引擎的托德林。
    为了配合即将竣工的铁路，矮人们正夜以继日地赶工制造蒸汽机车。
    “巴拉克王国的文献中也有相关的记载，那真是一场天翻地覆、超凡脱俗的战争。”
    “这么说，那些所谓的魔神把龙都杀光了，所以现在看不到了？”
    “这我哪知道。你与其问这个，不如过来帮我组装这个。安德鲁。”
    托德林让他帮忙组装经过精密加工的汽缸和在蒸汽压缩膨胀下剧烈运动的活塞，并催促他快点。
    “哐啷，咔哒。”
    看看这些能够承受高压蒸汽的锅炉和粗壮的动力传输装置吧。
    在无数匠人和矮人们的辛勤付出下，公国的技术水平终于达到了如此高度。
    这是一台比黑虎坦克上搭载的蒸汽机引擎更加改进、功率更高的引擎。
    “我们正好好地制造着，公王突然说要测试坦克，要把原型机引擎拿去用，当时真是吓了一跳。”
    托德林的抱怨引起了布罗姆达尔和周围匠人们的纷纷附和。
    就算战争再怎么紧急，也不能这样啊。
    所以，最终导致这台钢铁巨兽——蒸汽机车的交付期限岌岌可危。
    为了让这钢铁巨兽在大陆间的贸易路线上奔驰，第一铲土动工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如果是其他君主，根本不敢想象这样大规模、高成本的公共工程。
    好在有能够随意揉捏泥土的大地精灵，有能够大量生产优质钢铁的贝塞麦转炉，还有北方矮人和巨人族的加入，铁路建设的进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与之相对的是，随着截止日期的临近，工坊匠人们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据殿下滔滔不绝地解释，只要有了这列火车，就能瞬间将大量的物资运送到很远的地方。
    军队、贸易、行政力量，一切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还说，如果大陆间铁路建成，周边的王国也会很快建设这样的铁路。
    也就是说，蒸汽机车将可以直接连接各个王国的首都，直达各个地区的中心地带。
    铁路是战争的必需品，即使有任何势力入侵，也可以将坦克、大炮、大量的士兵和补给快速运送到前线，展开快速作战，殿下如是说。
    同时，如果情况不利，这些铁路反过来也会成为敌人快速进军的通道。
    他曾说，火车能把原本需要几周的行程缩短到几天，这样就可以在敌人集结完毕之前攻破他们的首都。
    然而，其他君主并不了解这些用途，他们只是听了说明，觉得没什么坏处，就欣然同意在自己的核心区域铺设铁路，并给予了支持。
    “咔哒。”
    安德鲁正在组装高压蒸汽喷射装置。
    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润滑油，脸上也像费格斯一样布满了煤灰。
    他喘了口气，然后发现开发部墙上贴着另一张列车的设计图，便疑惑地拍了拍托德林的肩膀。
    “呃，这是什么？”
    他本以为这种笨重的运输工具到蒸汽机车就为止了，没想到这羊皮纸上却画满了凶恶而古怪的草图。
    而且，这东西的外形和为了尽可能多地运输货物而设计的蒸汽机车大相径庭。
    车厢顶部矗立着一根又粗又大的钢柱。
    柱子上开着炮口，安德鲁一眼就看出，这笨重的钢铁列车不是运输工具，而是一件超大型兵器。
    “……疯了。”
    设计图上只写着“古斯塔夫工程”几个字，署名是公王的笔迹。
    “嘘，这还是机密……”
    托德林似乎是忙忘了把这东西收起来，连忙把羊皮纸拿走了。
    这反而更加激起了安德鲁的好奇心，他拍了拍比自己矮的托德林的肩膀。
    “别这样，反正我也会参与的。跟我说说吧。”
    反正都是要一起加班加点，一起受苦的。
    面对安德鲁的请求，托德林挠了挠头，小声嘀咕着让他千万不要外传。
    “他说，这是对抗怪物的决战兵器。”
    “……对抗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托德林耸了耸肩。
    虽然他也主导了为战列舰制造105mm塔尔舰炮的工作，但他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口径的巨炮。
    且不说开火时的巨大后坐力，光是移动它就是一个难题。
    那位大人到底要用这怪物对付什么呢？难道是为了防备真正的龙吗？
    说实话，托德林也觉得火力过剩了，但同时他也渴望制造这样一件世纪兵器。
    除了黑木，还有哪里能制造这种疯狂的武器呢？其他王国只会让矮人制造一些普通的剑和盔甲。
    如果不是黑木，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获得预算批准。
    身为矮人，难道不应该用自己亲手打造的武器来扬名立万吗？
    巨兽列车炮的制造者，托德林·布里尔德。
    “总之，这是机密。如果敌国或者那些铺设铁路的君主知道我们在制造这种东西，就麻烦了。”
    “……是。”
    运输物资的蒸汽机车和用于战斗的列车炮。
    殿下总是为和平做准备，也总是为战争做准备。
    安德鲁只是随口一问，却得知一件不可思议的兵器即将问世，他不禁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