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有聂沉凛在场，聂家众人果然老实不少，全都或坐或靠的等在手术室门口，不时朝手术室的大门张望两眼。
    姜枳其实是知道老爷子脑子里长瘤子的。
    上个月聂家聚餐的时候她给老爷子把过脉，检查过身体情况，当时便察觉到他脑子出问题了，这才又抽时间回了趟老宅，给他送了颗保命药，顺便叮嘱他有时间了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但很显然，他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当着她和聂沉凛的面笑呵呵的答应：“好好好，回头我就让人安排。”
    结果一转头就找纪老爷子吹牛逼去了。
    “哎呀呀，我那小儿媳妇也真是的，闲着没事天天操心老头子我的身体，这又是把脉又是送药的，还让我抽空去做全身检查。”
    “我上个月才做过全身检查呢，医生说我身体好得很，能活到一百零一岁！”
    “不过到底是孩子的一片孝心，我总不能辜负了，你瞧，我现在走到哪都随身带着我家小枳给我的药，别说，这药看着就不一般，也不知道我家小枳是从哪弄来的。”
    纪老爷子听着那一口一个的“我家小枳”就觉得牙酸的不行，再看到那颗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直接打乱了两人中间的棋盘，撇过头去道：“不下了，没意思。”
    他不高兴聂老爷子就高兴了呀，不顾老伙计死活的继续叨叨。
    “其实吧，我根本不在意能不能活到一百零一岁，大不了就是早点下去陪老太婆，我就是还放心不下我家老六。”
    “你瞧他之前，二十九快三十的人了，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满京都都在传他不行他喜欢男人的谣言，把我气得呦！！”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哪是不行，他是没小枳才不行！”
    纪老爷子都惊呆了！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啊！
    他也就一个多月没见聂老头，这老头子怎么突然就疯了？
    聂老爷子却不觉得有什么，他借用的他儿媳妇的原话好不好？
    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所幸那小子现在是苦尽甘来了，你是没看见，以前让他回趟老宅跟要他命似的，每次都垮了个逼脸，好像他是老子我是龟孙子。”
    “现在不一样了，每天都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我瞧着竟然比以前更俊了！”
    “哎呀呀，我家老六就已经够俊了，现在又娶了个同样俊，不，更俊！他又娶了个俊的跟天仙似的老婆，我都不敢想将来他俩生的孩子得俊到什么地步！！”
    “不行不行，我得好好锻炼身体，否则等明后年我家乖宝出生了，我都不敢去抱了！”
    他说着就噌的一下站起了身来，连招呼都没跟纪老爷子打一个就走了。
    纪老爷子：“！！！”
    所以！
    他特地约他出来下棋，就是为了炫耀他儿媳妇的是吧？
    他他他……他还真被他炫到了！！！
    气到直接打电话把他孙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想当初他多少次明示暗示让他孙子去追姜枳，结果这小子愣是没敢！
    这下好了，被聂老六捷足先登了吧！
    气死他了！
    另一边的聂老爷子可谓是春风得意，等走远了还回头哼了一声：“让你老头不长眼给顾之衍那臭小子当见证人，白白耽误了我儿子那么多年，我气不死你！”
    结果是纪老爷子没气死，倒是把他自己高兴到脑溢血了。
    透过显微镜，姜枳终于看到了老爷子脑子里的情况，饶是这等境地，她也没忍住叹了口气。
    主动脉瘤破裂出血，瘤内血栓脱落堵塞小血管，心肺功能受损，肾功能受损……
    各种各样的问题，可谓是死亡元素拉满。
    病情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姜枳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情绪，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温岁寒道：“我说你做，ok？”
    温岁寒直接点头。
    手术正式开始。
    “手术刀。”
    “剥离子。”
    “温三止血。”
    “吸引器。”
    “肾上腺素准备。”
    “温三护住心肺。”
    “……”
    女孩的声音空灵清越，撞击在手术室的墙面上，带着回声闯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莫名的，大家本有些焦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在不知不觉间便被她带入了节奏。
    林岩柏和周铭硕虽然担任了一助和二助的职位，但大半场手术过去了，他们除了时刻监控病人的生命体征，竟然帮不上多少忙。
    姜枳的动作太快太精准了，往往他们还没出声提醒，她就已经开始下一步了，他们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
    在场除了姜枳，最忙碌的就是器械护士和温岁寒了。
    尤其是温岁寒，施针的动作几乎就没停过。
    姜枳每下达一个指令，他就得更换一套针法，从周林二人的角度就只能看见他指尖不断闪烁的银光了。
    期间聂老爷子也有过生命体征消失的情况，但在姜枳和温岁寒的共同努力下，硬是把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整整六个小时后，姜枳终于将切割下来的颅骨骨瓣固定回了聂老爷子脑袋上，只需缝合上头皮，手术便完成了。
    可就在这时，一直盯着生命体征数据的周铭硕变了脸色，疾声道：“患者生命体征在持续下降，林医生，情况不对！”
    姜枳只看了一眼就站起身来：“林岩柏你来缝合。”
    她则径直走到了温岁寒的对面，一边取过另一包银针，一边道：“用那套针法，还坚持得住吗？”
    温岁寒也看出了聂老爷子的情况——血管痉挛了，随时有梗死的危险。
    温岁寒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施针过，这会儿身体已经快达到极限了，但闻言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更多的银白光芒闪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与此同时，手术室外的聂家众人也渐渐躁动了起来。
    聂明义看了眼腕表，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这都快七个小时，怎么还没好，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薛婉茵本身就性子急，这会儿更急了：“对啊，这也太久了，要不派个人进去看看吧？”
    想到什么，她一把就将唐沐橙拉到了聂沉凛面前。
    “家主，不然让唐小姐进去看看吧，她既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又跟温三爷是旧识，她去看看再合适不过了。”
    唐沐橙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敢毛遂自荐而已。
    这会儿薛婉茵开口，她正好接了下去。
    朝聂沉凛笑了笑道：“聂家主，我进去看看情况吧。”
    聂沉凛早在两人靠近时就退后了两步，此时视线依旧停留在手术室的大门上，闻言皱起了眉头：“不用。”
    唐沐橙抿唇，还想劝说，却被聂沉凛不耐的声音打断了：“挡路了，让开。”
    唐沐橙面露茫然。
    挡路？
    她面前是聂沉凛，身后是手术室，她挡谁的路了？
    仿佛是回应她的疑惑，手术室大门恰在此时缓缓打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聂沉凛的目光在一瞬间亮起，直接将还傻逼似的挡在他面前的唐沐橙拨到了一边，大步朝当先的医生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