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辑尘突然不说话了,他走了
这个时候走。
但不管如何,走了就是好事。
陆辑尘低头间,再抬起,目光更加坚定。
如今只剩他了,他要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不让她失望。
这点力量还不够,孩子和她,他必须进步得更快才行:“知道了,出发去衙门!”
……
通往各个村庄的官道更宽了,各大道路的交接处,丐溪楼依旧飘着茶幡,取着优雅的名字,做最底层的生意。
林之念一袭浮光华服,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她温婉的脸庞上,与周围格格不入。
偶然落脚的行商看她一眼,想到什么,又快速收回视线,
林之念从柜台里,取出最角落的纸飞机。轻轻一掷,便乘风而起,划过丐溪楼半数桌椅,绕了一圈,稳稳落在她的手上。
周围的人无论看多少次,还是发出惊叹之声,一文钱,三个,机身带《三字经》,无需咬牙,都能给家里的孩子一人买它两三个。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纸飞机,就这么看着,看了很久,才将纸飞机放回去,敛下所有情绪,转身离开。
愿往后,他被岁月温柔以待。
……
夏日,交高暴雨如注,江河水位暴涨!可不断修缮的河堤,稳固如初!
只是连下七八日后,水位不见降落,整个交高依旧高危。
熟睡中的人忘了昔年交高的夏天如何洪涝遍野,好梦正酣。
但林之念、陆辑尘不能忘。
暴雨倾盆下,两人依旧站在最前面。
“平稳了吗!”大雨瞬间冲散她的声音,林之念身上的蓑衣越来越重,却没有停下手里的事,穿梭在泥泞的河堤之上,指挥着‘镖师’‘捕快’加高堤坝,防止洪水十日不停后突破肆虐。
陆辑尘站在最前面协助所有人调度人力物力,大雨浇在他身上早已让他狼狈不堪,声音早已嘶哑:“再加一层!不要停!”看来秋收后河堤还要继续加高。
雨势愈发猛烈,河堤上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得松软不堪,可因为修缮到位,依旧稳稳撑着。
这是积累不断的努力,撑起的千钧一发。
突然,急促的呼救声传来,有施工者不小心落水!
水势湍急凶猛!人瞬间被吞没在水中!
陆辑尘毫不犹豫,一头扎进浑浊的河水中,奋力向人游去。
“大人!大人!”
林之念见状,顷刻间抓起岸边的挑杆,毫不犹豫跳下去。
碧心当场急了:“夫人!”也毫不犹豫跟着跳下去!
碧潜刚要跳,又赶紧收住,他的应急处理不是盲目,急忙命人拉沿途所有阻拦网。
岸上所有人瞬间忙碌起来!
陆辑尘拼尽全力抓住了河堤工。
林之念的挑杆,瞬间横过去,递到他的面前。
陆辑尘用力抓住,筋疲力尽的将人、将自己拖上去。隔着茫茫暗沉汹涌的河水,看着模糊的另一头的她。
没有衡量、思索,跟着他跳下来,他凭什么,又何德何能。
大雨浇在他的脸上,他永不后悔对魏迟渊做过什么,更不会告诉他,他和她有一个孩子。
他不会!
但现在他不能脱力,她还在水里。
陆辑尘奋力抵抗着翻滚的河水,脚死死勾住距离他最近的阻拦网,将网缠在挑杆上的一刻,才放心虚脱。
林之念擦一把雨水,顺着水势,推着木头完全撞上阻拦网。
获救!
岸边的灯火越来越近。欢呼声不断。
陆辑尘在灯火中看着她,发誓,以后她在场时,不做任何危险举动,就是所有人都死光,也不会!
随即,陆辑尘发现了一件大事:她怀着身孕呢,四个月!
林之念对上他的眼睛,恍惚也想起来了,顿时哭笑不得: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月色下,两个人。
默契心照不宣的清明、美好。
……
大雨小了,林之念快速被送回府。
云娘已经准备好了大夫、药品,扎针。
陆府忙成一团。
陆老夫人要急死了:“我的孙子啊!我的大孙子——老天保佑——”
大夫将所有人挡在外面。
屋内屋外,真真假假、忙忙碌碌。
“我的孙子啊,我的孙——”
碧玉听的头疼:“老夫人,您要不要去看看二爷,二爷也下水了。”
谁管他:“我的孙子啊,我的孙——”
让她嚎吧。碧玉转身去忙。
最终,林之念喜提,未来一个月必须在家里‘保胎’的柔弱体质。
……
幸好不是真的,可如果是呢!
陆辑尘被这个想法,吓出了风寒。
林之念诧异,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天反而下不了床了水的后劲大
而且大夫都告到她这里了,生着病还不肯养着。
烛火摇曳,映照着陆辑尘略显苍白的脸庞,却也因身体不适,目光倦怠,只有落在林之念身上,才带着微光:“真没事。”那些人小题大做,已经好多了。
林之念看着不大的空间里,散落的各种文书、书籍,靠近他床帷时,甚至看见他床头放的书,是打开的状态。
病成这样了,还看。
陆辑尘没想到她会走过来,下意识将自己盖好,一时间不知道先藏自己刚脱的里衣,还是先藏他的袜裤。
林之念突然探身,看着他。
陆辑尘瞬间懵了,所有的思绪退去,手无意识地抖,她……要做什么……
林之念拿起他床头的书。
淡香散去。
陆辑尘才觉得自己得以呼吸,手忍不住攥紧,失落她离开得太快,又紧张她刚刚自然的靠近……
“还看!”林之念顺势坐在床边。
陆辑尘懵了:“打……打发时间。”他病着,气味肯定不好,出口的声音却沙哑,难听至极。
他试图起身,却因体力不支,动作显得有些笨拙:“搬椅子来……”愣着做什么
谷丰赶紧去拿。
“好好躺着。”说着打开那本书——《治水史鉴》,每一页都有批注。
林之念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到了嘴边的指责不禁收了回去:“你病着,费眼睛,我给你念念”
念……念……陆辑尘耳朵里忍不住碾磨这两个字,突然脸颊通红,幸好……他病着看不出来,但还是想把自己盖起来,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