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白妈妈宣传，裁缝铺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偶尔有富太太来做衣服。
    她们拿来的面料质量好，版型要求也细，费些时间和心思，但做一件的价钱，也就贵多了。
    桔子手里有了些闲钱。
    天是一日比日一冷，半个冬天没见下雪，入了腊月，天色阴了两天，傍晚，终于飘起小雪花。
    裁缝铺墙角点着两个炉子，温暖如春。
    这天气，估摸着不会有客人来了，桔子把设计图画完，绑进布料里，说：“翠翠姐，明天先剪苏老师的大衣，她着急穿。”
    “行。”翠翠做好一条裤子，从缝纫机前站起来，准备熨烫。
    “明天再干吧，天不好，早点回家。”桔子拉开抽屉，数出些钱，扶着后腰站起来，走过去，给翠翠，“这个月工资。”
    翠翠笑了笑，也不客气，接了钱，一张一张地数，数到最后，多了十块，抽出来，还给桔子，“多了。”
    “拿着吧，当奖金。”桔子推回去钱。
    工人一个月才挣百十来块。十块钱，对翠翠来说，不是小数目。
    翠翠有点不好意思，但和桔子相处久了，知道她这人痛快，说一就是一，就没再推辞，收起钱，摸摸她肚子，
    “快生了吧？”
    “还有一个来月，就是过年那几天。”桔子穿得厚，肚子特别大，像扣了口锅，好在能吃能睡的，脸色白里透红，娇嫩得能掐出水来。
    翠翠又坐在缝纫机前干活，“你现在离不开人，我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等你男人来了再走。”
    翠翠手巧，把裁剪，缝纫，熨烫，都学会了，桔子现在，只要画个设计图就行。
    临近年关，恐怕会很忙，再往前，还要坐月子，生了孩子，就更没时间了，桔子就想，再招一个学徒。
    问翠翠，“姐，我想再招一个学徒，有空，你给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
    正说着，厚门帘一撩，进来个女人，波浪卷发，身上是件貂皮大衣，脚踩高跟靴子，要多时髦有多时髦。
    她进屋，先扫了眼铺子，眼里透着不屑，“黄助理，就这儿？”
    后面的男人搭话，“秦小姐，没错，甜桔裁缝铺，老板说的就是这儿。老板推荐，一定有老板的道理，应该是想出其不意，让秦小姐在颁奖典礼上惊艳众人，走红娱乐圈。”
    助理？娱乐圈？礼服？
    桔子猜到他们是来干嘛的了，迎过去，“这位小姐，想做礼服？”
    秦小姐打量她两眼，手臂一抱，翻了个白眼儿。
    助理介绍，“这是我们娱乐圈新晋天后，想在你这儿做礼服？你们老板呢。”
    哦……
    想起来了。
    桔子爱看时尚杂志，好像看到过这位秦思思小姐，在一部电影里演过一个小配角。
    给明星做礼服，是最好不过的宣传，桔子伸出右手，找秦思思握手，“我看过秦小姐演的电影。你好，我就是田桔子。”
    秦思思根本没搭理，转身，找了个凳子坐下，打开包包，拿出护手霜擦。
    她指甲修得非常精致，手指也剥了皮的葱似的，似乎和桔子握手，是件掉份儿的事。
    翠翠瞥了一眼，嘟囔，“看不起我们裁缝铺别来。”
    秦思思听见了，“怎么说话呢！”
    “翠翠姐。”桔子说：“给秦小姐倒水。”
    翠翠起来去倒水。
    桔子坐下，说：“不知道秦小姐想做什么样的礼服？“
    黄助理接话，“我们蔡老板说，上次在商会会长的酒宴上，见田老板穿了套白裙子，这次来，想为秦小姐做件一模一样的，田老板还记得吧？”
    那条白裙子是用张大妈卖不出去的一匹布做的。
    布很有质感，只颜色太素，一般人不会往身上穿，只要设计一下，很适合做礼服。
    “记得。”桔子说：“不过，那匹布是我花不少钱买的，价钱方面……”
    “秦小姐是我们公司力捧的新人。”助理说：“只要礼服够亮眼，钱不是问题。”
    “我有个要求。”秦思思瞧着手上的指甲。
    桔子，“请说。”
    “李科长太客气了……”方勇撩开门帘，把嘴里的烟头扔外面，走进来，他正拿着大哥大打电话呢，“过两天，我请客，咱们好好聊聊。”
    外头下得不小，他头发肩膀上落了些雪，桔子站起来，抬手帮他拍雪，他个子太高，够不到头顶，让他坐下。
    方勇坐了，桔子抬手扫去雪花，说：“去炉子那边暖和暖和，等我一会儿。”
    他穿着西装，外面是件呢料大衣，大衣质感太好，衬得整个人矜贵高挑。
    秦思思打量他两眼，撩了下头发，风情万种。
    换成别的男人，早就呆了。
    方勇看都没看，拍拍桔子的腰，“去忙，别累着。”
    桔子接着和秦思思聊，“秦小姐请说，什么要求？“
    秦思思看眼助理，“我不跟别人穿一样的，我要独一无二的款式。”
    助理挺为难，“秦小姐，这是蔡老板安排的。”
    “那款裙子太低调，确实不适合秦小姐。”桔子接话，“秦小姐是未来的天后，应该更张扬一些。”
    天后这两个字，说得秦思思嘴角翘了一下。
    桔子接着说：“我用蔡老板看中的面料，为秦小姐设计一款，做完以后，不满意，咱们再商量。”
    助理想了想，“也行。”
    桔子问，“什么时候穿？“
    “一个月以后。”助理说：“价钱方面呢。”
    桔子考虑片刻，“一千。”
    一千，这数字一说，翠翠嘴巴都合不住。
    方勇笑了一下，看眼桔子，眼里写着几个大字：我老婆真能干。
    “这小破裁缝铺，还真敢要。”秦思思低声嘟囔。
    桔子说：“天后的礼服，当然和别人的不一样。我会推掉所有的工作，专心设计。二十天之后，秦小姐来试礼服，满意了再付钱。当然，如果秦小姐觉得价格不合适，可以不做。”
    “我……我可不是嫌贵，便宜的我还不穿呢。”“秦思思有点尴尬，“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我可一分不给。”
    “翠翠姐。”桔子说：“给秦小姐量尺寸。”
    她现在肚子大了，弯腰什么的不方便，就把量尺寸的任务，也交给翠翠了。
    翠翠仔细量完尺寸，秦思思和助理走了。
    等他们出门，翠翠啧啧两声，“桔子，你真敢要，一千块钱呐。咱真要把别的活儿都推了，就做那一件？”
    桔子笑了笑，摇头，“那哪能呢，先给大妈们做，他们等着过年穿呢。对了姐，从明天开始，年前穿的就不接了，做完这批衣服，咱们就放假。”
    “嗯。”翠翠说。
    “回去吧。”桔子拉开抽屉，收拾零钱。
    翠翠犹豫一会儿，去墙角拿出个袋子，“桔子，我……”
    “怎么了？“桔子问。
    “我……我那天碰见处理毛线的，贪便宜买了两捆，颜色我穿不好看，扔了怪可惜，就织成男士毛衣了。”翠翠把袋子递给她，
    “我也不知道送给谁，你拿回家，让你哥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