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厂长说：“她叫小福，是厂里手最巧的孩子，她说，她什么都会干。”
    桔子笑了笑，朝小福竖起大拇指。
    小福笑得眼睛眯起来，转身走了，没一会儿，端来两个大搪瓷缸子，给桔子和赵奇。
    里头是热水。
    两个人接了水，赵奇说了声谢谢，朝她伸伸大拇指，又把大拇指伸向工人那边。
    几个会说话的，嘿嘿笑了笑。
    赵奇去找他们聊天了。
    喝了口水，桔子接着问曹厂长，“每天能出多少件货？”
    她想了解厂子的生产能力，
    曹厂长说：“能出三十多件。这些孩子都能吃苦，就是缝纫机不够用，还总是坏，本来想买几台缝纫机，货又销不出去……”
    没钱，什么都干不了。
    桔子基本可以确定样板大概思路，一，被大众接受。
    二，带时尚元素，并且追在潮流顶端，才不容易过时。
    至少不频繁换版，留给厂子喘气的时间。
    三，不能太低端。
    低端服装想挣钱，必须从产量下手。
    曹厂长的厂子出货量太小，明显不适合。
    她有了些头绪，就等回到工作室，和赵奇小雪商量商量再决定。
    小雪把本子合上，“韩老板，我都记下了，一定设计出让大家都满意的样品。”
    “有你们陆平工作室出马，我放心。”韩老板问，“几天出样品？”
    小雪看桔子。
    桔子说：“五天。我们把样品送过来，面料我就做主选了，到时候您和曹厂长验货。”
    “行，我走了。”韩老板说着就走，没两步，又回来，“对了老曹，你这批货真卖不出去了，你要是信我，我帮你处理了，好歹回个本儿，让大家吃口饭……”
    正说着，电话响了，韩老板从包里拿出大哥大，“喂，要多少？行行行……”
    曹厂长比划两下，指挥大家往外面搬货。
    搬货的一会儿一趟，一会儿一趟。
    小福开心得不行，也想上去帮忙，可是她瘦小，大家都不让她干。
    她就在旁边，看着大家笑。
    桔子走到赵奇身边，说了两句什么，赵奇拉开外套拉链，从里面兜里拿出三份钱，把桔子那份给她。
    桔子拿出路费，把剩下的给小福。
    小福赶紧摆手，比划两下。
    这次桔子看懂了，她说的是，她会自己挣。
    桔子把钱塞给她。
    赵奇和小雪也来了，塞给小福一些钱。
    不多，好歹救个急。
    小福笑着笑着，眼里就含了泪花，她把钱捧在手心，鞠了个躬，然后跑到门口，把钱给曹厂长。
    曹厂长往这边看一眼，微微叹气，“这…让我说什么好，我替这群孩子，谢谢你们。”
    “您别客气。”桔子说：“厂长您忙，我们先走了。”
    曹厂长把他们送到门口，往街里头看了一眼，说：“这条街不太安全，我找个人送你们。”
    太阳快落山了，街道两边站着不少黄毛。
    确实不安全。
    桔子和赵奇小雪对视一眼，就没推辞。
    曹厂长喊，“小张，过……”
    “坐我的车。”韩老板已经装完货了，关上后备箱，“我送你们一段，出了这条街就安全了。”
    这办法好。
    桔子说：“那就谢谢韩老板了。”
    “客气什么，上车。”韩老板先坐上去。
    桔子正要上去，来了辆摩托车。
    骑摩托车的男人戴着头盔，穿着黑西裤，白衬衣，衬衣袖子卷到了手肘，手臂肌肉线条紧致漂亮。
    也很酷。
    车速非常快，眨眼间就到眼前了，就算戴着头盔，桔子也看得出来，这人是他们家方勇。
    停下摩托车，方勇一条腿蹬在地上，把头盔挡风镜一掀，眼神指指后座，“妹妹上车，哥送你回家。”
    桔子笑了，“你怎么来了？”
    “接你。”方勇说。
    “这位是……”曹厂长打量方勇。
    他是怕桔子遇上坏人。
    桔子介绍，”我老公，方勇。”
    曹厂长这才放心，笑了笑，“好，路上注意安全。”
    桔子和曹厂长再见，又和小雪赵奇说了一声，约好明天工作室见，坐在摩托车后座。
    方勇把备用头盔给她戴上，调了个头，踩下油门。
    车慢慢启动，很稳。
    桔子搂住他的腰，问，“孩子呢？”
    “在小王家。”方勇说。
    桔子又问，“你来过这儿？”
    这边路坑坑洼洼，难走，面包车还凑合能走，小轿车底盘太低，说不定什么地方就卡住了。
    他骑摩托车来的，肯定对这地方的情况很熟悉。
    方勇说：“以前，这里是我的地盘。”
    这话，桔子信。
    方勇十几岁那会儿，确实就像铁头老师说的那样，干啥啥不行，打架第一名。
    可是这地方也太偏了。
    桔子就问他，“你怎么摸索到这儿了？”
    他说：“那时候想挣钱……”
    当年，方勇十二三岁的时候吧，总想挣点钱，就琢磨干点小买卖，倒腾点东西卖卖。
    为了逃学不被他爸发现，加上手里本钱太少，弄不到上档次的东西，就弄了些便宜的小零碎，在又穷又偏的裤带大街，找了地方摆地摊。
    谁知道刚摆上，就有地头蛇来收保护费。
    钱还没挣呢，去他妈保护费！
    方勇不给，和地头蛇干了一架，还带几个兄弟，端了地头蛇老窝。
    这地盘就归他了。
    方勇没细讲，只大致说了两句，前头有个水坑，提醒桔子，“抱紧。”
    桔子抱紧他，胸口贴在他背上。
    车轱辘从泥坑里撵过，颠簸一下，溅起一片泥点子。
    别的路更难走，还是从裤带大街过的，街上比来的时候人少，隔不选就有打架的。
    有个男人从店里出来，被几个混混围住，混混张手要东西，男人从兜里掏出钱给他们。
    混混夺了钱，踹了男人一脚。
    两边店铺早就关门了，没关门的，也都缩在铺子里不敢出门。
    这地方确实太乱了。
    也不知道曹厂长的厂子，和小福她们是怎么熬下来的。
    走着走着，摩托车忽然停下。
    “怎么了？”桔子问完，往前头看。
    太阳已经落山了，一片昏黄。
    前头一个大石墩子拦住了路。
    有个黄毛一只脚踩在石墩子上抽烟，旁边站着几个小混混，手里提着棍子。
    这是……
    遇到抢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