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婚丧嫁娶最多,就是舒舒这样不爱出门的,有些应酬也得出面。
如董鄂公府那边的喜事。
彭春薨了小三年,不管是按照旗人的规矩,还是汉人的规矩,都出服了。
公府最后几个小爷,也陆续成亲。
成亲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出去,到时候整个公府就只剩下增寿这一房人口。
不管是三福晋,还是舒舒,都过去吃酒了。
失父为孤,孤子幼弟,她们做姐姐的、堂姐的,这个时候当然要捧场。
还有满都护福晋,也是座上宾。
作为董鄂家的女婿,三阿哥、九阿哥跟满都护也都过来了。
一时之间,公府的喜事极为热闹的意思。
满堂顶戴,除了董鄂家的堂亲族人,还有就是姻亲故旧。
关于“某位皇子”的流言已经传遍市井,可是还真没有到皇子们跟前。
一直到这一日。
三阿哥既是在南书房当值,时间就没有那么空闲。
早上他将三福晋送过来,跟增寿打了个招呼,与满都护与九阿哥说了几句,就打算先去更衣,然后去宫里,想着下午开席的时候再过来,也不耽搁。
要不然南书房那边,也叫人不放心。
八阿哥大病初愈,七阿哥又告病了,五阿哥不顶个儿。
冬天大家穿戴的都差不多,都是黑色端罩。
三阿哥过来,也没人留意。
净房里有人,外头也有人候着。
候着的两人正在说闲话。
“皇子又如何?还是有不行的……”
右边一人幸灾乐祸道。
左边那人道:“你也听说了?啧啧,前两年就影影绰绰的有些消息出来,不过没说到那位头上,说的是内务府那位,结果人家一炮三响,立时破了谣言,还有说到宗人府那位头上的,上个月宗人府那位也得了阿哥;这回大家晓得准数了,就是那一位,再没有旁人!”
右头那人道:“都说是伤风请大夫,谁信呢?一个伤风,能请十来号大夫,就是打着伤风的名义,看男症罢了,却不想想外头的大夫跟太医院的还不一样,太医院里的太医晓得规矩,都是哑巴似的,外头的大夫很多不是京城本地的,真要不小心说错话,走了就是。”
左边那人道:“真没想到,都说那位脾气好,竟是这样毛病。”
右头那人道:“不好说,说不得就不是爷们……”
左边那人道:“保不齐,听说那位大婚之前跟在两个弟弟屁股打转转,大婚之后三家断了往来,这听着就不大对劲……”
三阿哥开始听着还迷糊,听到这里也弄明白怎么回事了,气得脸色涨红,伸腿过去,毫不留力气,一脚踹了一个。
两人都是狗啃屎的姿势,回头就要破口大骂。
不过显然是认出三阿哥了,两人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三阿哥不认识两人,却看清楚两人腰间露着黄带子,这是两个宗室!
董鄂家出现宗室也不稀奇,增寿与他几个兄弟,娶的基本都是宗女。
今日过来吃酒了,除了董鄂家自己人,就是宗室最多。
“哪一支的?方才那些屁话从哪里听说的?”
三阿哥没好气的问道。
他听出来这非议的是八阿哥,听前头还有些幸灾乐祸,听到后头却不对劲,这不单单说的是八阿哥,将他们兄弟都给说到里头了。
之前外头说到太子男女不忌,可是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分桃断袖,自古有之。
可是说八阿哥跟兄弟之间不清白……
三阿哥听不得,立时回头喊了个小厮道:“去将九阿哥请来!”
他这个好哥哥兼好连襟,可受不得旁人诋毁九阿哥。
那两人眼见着事情要闹大,神色也慌了。
前头那个道:“三贝勒,是奴才嘴欠……”
说着,那人就不留力气,“啪啪”的抽自己的嘴巴子。
另一人见状,也道:“奴才错了,不该信了外头的胡话,跟着嚼舌头……”
然后,也是“啪啪”的抽自己。
三阿哥见状,也不喊停。
等到九阿哥、满都护跟主人增寿得了消息过来,两人还在“啪啪”的抽着,生生将自己打成了猪头。
九阿哥也看到了两人腰间的黄带子,纳罕道:“谁家的大爷,冒犯到三哥跟前?”
三阿哥冷笑道:“爷是奇怪呢,什么金贵人儿连皇子都不放在眼中!”
满都护则犹豫着要不要劝劝三阿哥,就算真被人冲撞,差不多就行了,过来吃喜酒,别让主家难做。
两人跪着,都猪头模样,就连增寿这个请客的,一时都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家的姻亲。
还是旁边管事伶俐,小声在增寿耳边道:“是夫人的两个堂兄……”
增寿听了,一言难尽,可到底是舅子,也不好见他们这样狼藉,少不得硬着头皮上前,道:“三爷,这……是奴才夫人的堂兄,平日里只晓得吃酒,很不成样子……”
作为董鄂家的女婿,眼前这三位也晓得增寿的岳父,是礼烈亲王之孙、谦襄郡王之子、已革镇国公留雍。
谦襄郡王这一支的爵位传承也是起起伏伏的,传下来三个国公府,不过都陆续革了。
如今这一支的宗室,都是无爵的闲散宗室。
增寿是公府的继承人,彭春选长媳,指定不能在闲散宗室里选,当时两家结亲时,留雍的镇国公还在。
增寿一个三等公,继承爵位三年,还没有捞到好的实缺,也跟这个有些关系。
他岳父三十七年革镇国公,失了妻族的助力。
留雍有一兄一弟,长兄早逝无子,还有一弟,是已革镇国公噶尔塞。
公夫人的堂兄弟,就是噶尔塞的儿子。
九阿哥觉得有些不对劲,三阿哥说的含糊,没有直接说两人罪责。
三阿哥见来了这些人,确实没有当众审断的意思。
他看着增寿道:“拉着两个混账起来,到屋里让他们给你学学刚才的话,你再来给他们说情!”
增寿后悔了。
三阿哥素来好脾气,这样不依不饶的,这两人不会是说到御前了吧?
满都护年长,看出三阿哥有所顾忌,看着那两人,也不明白这些旁支宗室有什么能冒犯到皇子的地方。
一行人转移到偏厅。
九阿哥猜测道:“噶尔塞的儿子,这是因革爵的事情,怨恨汗阿玛,才对三哥不恭敬的?”
真喝多了吧?
他们家的爵位都革了多少年了?
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几年了。
三阿哥看着那两个猪头道:“赶紧学啊,方才不是说的挺顺溜的么?从‘皇子又如何,还是有不行的’那一句开始学,别落下,后头的都学一遍,让大家都听听新闻……”
增寿跟满都护都神色微变。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数,对方也听过那个了。
只是谁也不是傻子,没有人真的去皇子跟前说这个。
九阿哥想着这话的意思,道:“说的是皇子?不是王爷么?”
是男人,哪有听得了“不行”两个字的?
九阿哥不做贼也心虚,生出恼怒来,瞪着那两人道:“又不是娘们,扯什么老婆舌?”
那两人脑袋耷拉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在外头吆五喝六的,即便是闲散宗室也不怵哪个,可是到了皇子跟前,却是不是个儿。
九阿哥又想起三阿哥之前单叫自己一个,就有些误会了,以为说的就是自己,气得浑身直哆嗦,瞪着那两人道:“扯老婆舌也罢了,怎么还编排没影儿的瞎话?”
那两人战战兢兢的,可是也晓得不能含糊。
他们传闲话是有不恭敬之处,可是罪不至死,要是编瞎话污蔑皇子,那就是大罪了。
年长那人忙道:“奴才冤枉,这闲话不是奴才编排的,是从南城传到内城的,奴才前阵子赴宴,听了一耳朵,今儿奴才弟弟又提起,奴才就跟着说了两句,奴才错了,不该没拦着弟弟,还跟着嚼舌头。”
他那弟弟也机灵,忙道:“早在腊八前后就有人说了,这都传了将一旬,奴才就是嘴欠,今儿才跟哥哥用这个磨牙。”
眼见着九阿哥生气,三阿哥怕他气坏身子,忙道:“说你的都没谱,明白人也不会信那个,说老八的才真真的……”
他这一安慰,九阿哥更难受了,道:“好好的,将我跟八哥一起说什么?那说没说老十,说没说十二?”
三阿哥想了想方才的闲话,道:“老十在里头,十二阿哥估计外头没想起来……”
真要说起来,这几人当时都是挨着住的。
九阿哥恼道:“都是闲的,拿子嗣说事,汗阿玛还没操心呢,外人倒操心起皇子子嗣来!”
三阿哥点头道:“就是闲的,八阿哥行不行的,旁人也没有趴在床底下,怎么晓得行不行?瞎话编排的跟真的似的,难道福晋、侧福晋、满院子的格格都是摆设不成?更别说要不是出了两回意外,如今孩子都两个了……”
九阿哥听着话音不对,眨了眨眼道:“说的是八哥?那您招呼我干什么?八哥不是病愈当差了么,叫人去宫里叫啊?”
三阿哥道:“你当爷为什么踹人?两个混账东西,传闲话就传闲话,又编排到你跟老十身上,说老八不是男人,打小围着你跟老十屁股后头转……”
这话太脏了。
将九阿哥与十阿哥都埋汰在里头。
其他的皇子也清白不起来。
满都护跟增寿方才是脸色微变,现在是脸色大变了。
哪个已经娶妻生子的男人能受得了搅屎棍子?
九阿哥反应过来三阿哥的话,“腾”的一下子起来,也上前踹了几脚。
没有这样埋汰人的!
不管是棍子,还是屎,他跟老十都不稀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