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百利歌舞厅。
现在正是半夜,李岩早就已经回到东江路的家里面睡下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翻译一科的骨干们却并没有回家,而是在竺勘的带领之下,来到了距离警局不远的百利歌舞厅。
舞池中央的姑娘们身上镶嵌着闪烁着光芒的亮片,载歌载舞之下,裸露着细腻的大腿和胸前的一抹雪白,让场下那些穿着警服的翻译们一个个直流口水。
竺勘看到他们一个个眼睛瞪的滚圆的猪哥相,不由轻蔑的笑了笑,撇过了头来。
“瞧你们一个个那点出息,这几个女人就让你们出了洋相了?”
说到这里,他直接大手一挥:
“看上哪个了,我请客,你们今天只管找个姑娘陪酒就是了。”
他这一句话说完,在场的翻译们顿时欢呼起来,更是有人忍不住拍起了竺勘的马屁。
“竺老大威武啊,兄弟们今后可就跟着你干了!”
“就是啊,我看那个孙汝宁是嘚瑟不了几天了,要不了多久,他就得自己卷铺盖卷滚蛋!”
“没错,真以为咱们翻译科是这么好混的呢,要我说这个副科长的位置,迟早是竺老大您的。”
竺勘这边一慷慨,手下的小弟们也全都不吝溢美之词。
在座的都是识的几个大字的,只不过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不得不当了翻译而已。
只不过,相比于竺勘而言,他们这些的小角色就不一样了,就算每天高强度的工作,一个月到手也才三四十块。
这些钱养家糊口,让自己过上体面的生活足够,比下确实有余了,但是比上……还是远远不足。
尤其是歌舞厅这样的销金窟,每一次的消费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点工钱能承受的起的。
但相比于一哄而散的翻译们,此时更加忐忑的,是一个穿着半旧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竺勘哪里是这么大方的家伙,他所说的请客,不过是在慷他人之慨而已。
这个中年男人本来是想要请竺勘办事,这才琢磨着请他来百利歌舞厅潇洒放松一下,但他怎么能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的不讲武德。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办成了也就罢了,要是办不成,他可就要赔到姥姥家,哭都找不到地方哭了。
“竺老大,我的那个事情,您看……”
“哦……”
直到这时候,竺勘似乎才想起来,这次出钱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他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
“你学过日语吗?”
“学过一点,只不过日常说起来,还有点困难。
不过您尽管放心,我今后一定还会继续学习,不会误了竺老大您和皇军的事情。”
中年男人也不知道现在翻译课的应聘标准是怎样的,不过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还是如实回答,以免将来出了岔子后悔莫及。
“尽管放心吧,皇军那边真要遇到了重要的事情,自然有更专业的人出手,所以你差一点也没什么。”
竺勘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反正这些家伙出了问题也不归自己管,他自然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考较这些人的业务水平。
看着冲进了舞池,和舞女们一个个迫不及待搂在一起的同事们,竺勘这才慢慢仰过身子,压低了声音:
“崇明岛那边倒是还缺一个人手,一个月的工钱三十五块。
只不过那地方实在是没什么人,平时日子过得比较枯燥……”
听了这话,中年男人面上浮现出激动神色,连忙道:
“我不介意,我这个人罪是指不在意枯燥了,只要有一个差事做,就心满意足了。”
“嗯,好吧!”
竺勘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另外,他也跟本就没给这中年男人考虑过其他的空缺。
他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红酒,这才眯了眯眼睛:
“好吧,既然如此,你明天一早就来科里面找我吧!
另外别忘了,把这舞厅的帐给结了。”
喝了不少的酒,竺勘的脸色已经有些坨红,他拿起自己的警服,晃晃悠悠的就要离开。
而穿半旧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赶紧跟了上来,一边拿起他忘在桌子上的大盖帽,一边扶住了他。
“竺老大,这就回去了?”
舞池中央,一个翻译见竺勘要离开,连忙打了个声招呼,同时,他的手也不老实,始终贴在身前女郎的裙子上,不断逡巡着。
“没错,明天一早科里面还有事情呢!”
竺勘打了个酒嗝,朝着舞池中央的方向摆了摆手。
“像竺老大这样认真工作的人可不多了,我看要不了多久,这副科长就是竺老大你的了!”
竺勘今天请了客,还留在舞厅里的同僚们自然少不了各式各样的溢美之词。
不过听到这句话后,竺勘却不由的冷哼一声。
“副科长算是什么?
现在翻译一科上上下下,还不是我在操持着一切。
如果真让李岩那个草包自己来,还不定把这翻译科搞成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竺勘说的是醉话,还是他早就想好的心里话,总之……他这么一来,现场的人顿时都噤若寒蝉。
大家都不是傻子,孙汝宁那个狗东西处里面谁都不待见,人厌狗嫌的东西,私下挤兑两句也就罢了。
至于李岩……他年纪的确不大,平时也不管事,但这小子可是西村柚的得意门生,候副处长对他也照顾有加。
而且,科里的人都知道,李岩的背景远远不止于此。
就连特务处的几个头头脑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都相当不一般。
这样的人际关系网,根本就不是他们这样丝毫没有背景的小人物可以撼动的,竺勘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大概是他这些日子感受到权力的滋味,有些飘了。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眼神,沉默不语。
但竺勘似乎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异样,只是披上了自己的警服,就在中年男人的护送之下离开了百利歌舞厅。
“哎,兄弟,你说……”
很快,舞厅里的人连揩油占便宜的心思也没有了,全都回到了舞池外的沙发上,一个个似乎满肚子的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