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渊闻言,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陛下,老臣认同苏大学士所言,若毫无理由,便将楚辞定罪,恐天下武道之人不服,也无法与文庙,以及圣殿一个交待!”
大殿之中,众人闻听此言,都是一怔。
六部尚书更是目瞪口呆。
刑部尚书周鉴明,彻底糊涂了。
说好的给楚辞定罪呢?说好了将其杀之前,把楚家的产业瓜分呢?说好的解除七子的圣道契约的束缚呢?
他有心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皇上钟离靖听完秦墨渊的话,面不改色,静待下文。
就在这时,秦墨渊又道:“老臣听闻,楚辞对其父之罪从来不认,对朝堂多有怨恨之心。”
“更在大珩山山阳集,兴办工厂,将良田赠于当地百姓,此举有收买人心之嫌!”
“苏大学士,更是亲口所言,楚辞目前连载的两部小说已然接近尾声,另有三本即将问世,如果现在都被武道中人共尊为师,那么以后呢?”
话至此,秦墨渊微微一顿,又道:“老臣以为,楚辞此人,其智近妖,步步为营,断然不是无心之举。”
“朝堂应早做防范!”
言罢,秦墨渊退回原位,不再多言。
大殿之上的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左大夫郭定山望向秦墨渊,心道:“姜还是好的辣呀!楚辞有没罪暂且不论,这能读懂陛下心事之人,这满朝上下又有几人呢!”
苏幕遮眼皮微抬了下,斜睨了秦墨渊一眼,心想:“这么快就出杀招了?楚小子,昨夜你文战一串八,是威风了!”
“可苦了老夫喽!今日,老夫在这朝堂之上,定是众矢之的!”
任何一个王朝,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密谋造反。
造反,最重要的就是收拢民心。
几本小说,就收拢了天下武道中人之心。
一个山阳集,又开辟了历史先河,将土地直接分到百姓手中。
不但如此,山阳集家家户户,都有工作,生活水准,更是不能同日而语。
试问,在这些人心中,是记楚辞的好,还是记得当今陛下的好?
更何况,楚辞又是楚文远之子,是当今陛下亲口下令,斩其父于宣武门之前。
这顶大帽子扣下,楚辞有没有罪,已然不重要了。
楚辞存在就是一种罪。
皇上眸光横移,最后定在苏幕遮身上,缓声道:“苏大学士,可有异议?”
苏幕遮闻言,心头就是一沉。
皇上称呼里那微妙的变化,这简单的不同,仿若一道无形鸿沟,预示着他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将决定自己的立场。
“陛下,老臣没有异议!宰相大人忧国忧民,当为万世之楷模!”
苏幕遮微微一顿,望向秦墨渊,又道:
“老臣这就去趟文庙,与圣使大人交涉,并表明宰相大人之意,待圣殿裁决!”
言罢,他躬身行礼,手掌翻动,官印闪现,刹那间,一座金桥凭空而现,熠熠生辉。
翰林院大学士,是圣殿在朝堂的代表,一品之尊,亦是文坛的风向标。
其言论,仿若重锤,能左右一国文坛的走向,评判学术高低,在学术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亦是少数能与文庙守夜人直面交流之人。
宰相秦墨渊,虽居百官之首,却无对话圣殿的权力。
苏幕遮此举,让秦墨渊背后冷汗直冒。
“什么叫老夫忧国忧民,当为万世之楷模?去文庙交涉就交涉,为何要表明是老夫的意思?”
秦墨渊脑海中思绪如麻,飞速运转,“等待圣殿裁决?裁决谁?是楚辞还是老夫?”
“苏大人,留步!”秦墨渊终是忍不住开口。
“苏大人,楚辞此子,包藏祸心,有陛下圣断即可,又何需前往文庙,惊扰圣使大人?”
苏幕遮目光如电,瞥了一眼秦墨渊,未予回应,转而望向龙椅上的皇上,缓缓道:
“陛下,老臣有言在先,楚辞此人在圣殿是挂了号的。要杀也要杀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宰相大人,忧国忧民,实乃老臣之楷模。老臣前去文庙,禀明此事,自是为陛下免去后顾之忧……”
苏幕遮说着,就要踏桥而去。却被一旁的左大夫周定山,一把拉住。
“陛下!”
左大夫郭定山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朗声道:“楚辞此子,在山阳集造福百姓,亦是为陛下分忧!”
“武道之上,又是天下共师,但凡有所悟者,皆不可与大虞为敌!”
“文道之上,写下多首祥瑞诗词,不朽之作,更开辟多条文路,扬我国威!”
“楚辞与我大虞,有百利而无一害,宰相所担忧之事,纯属杞人忧天!望陛下圣断!”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皇上钟离靖,静待其圣断。
“郭爱卿,言之有理,楚辞于社稷有功,乃我大虞不可多得的名士。”
话至此,皇上的眸光横移,望向赵统,冷声道:“如遇战事,自有我大虞男儿保家卫国,又有何惧?”
其目光又扫向其他几位尚书。
“未有确凿证据,任何人不得随意捏造事实,违者严惩不贷!”
“陛下圣明!”左大夫郭定山一躬到底。
“陛下圣明!”
“……”
秦墨渊没有多言,冷冷的盯着郭定山,心绪百转千回。
苏幕遮看着自己的手臂,亦是怔怔出神。
下朝之后,郭定山拉着苏幕遮,一同架桥去了苏府。
苏府,知止轩。
两人对坐,大眼瞪小眼。
良久。
郭定山率先开口,道:“苏大人,你那宝贝女婿可是个香饽饽,还不请出来,让老朽一观?”
苏幕遮微微一笑,缓声道:“一个毛都长齐的臭小子,有什么好看的?郭大人,请回吧!”
“好你个苏幕遮,朝堂上刚为你解了围,才过多久?你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郭定山,你一撅嘴,就知道没憋什么好……主意,我还不知道你?无利不起早的主?”
“说吧!打什么主意呢?”
郭定山眉毛微扬,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此刻略微大了点儿。
“话说,楚辞的圣言注是跟谁学的?我那孙儿也想学学,另外还想请他指导下我孙儿的诗词……”
苏幕遮没等他说完,就抬手打断了他,开口道:“打住,你堂堂文界高人,一代文豪,要一个举人去指导你孙儿?”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说着,苏幕遮又白了周定山一眼。
“术业有专攻,你也是文心极致大儒,你的诗词可能与楚辞相比?”
“你之棋道可能与之相比?”
“你之画道……”
“你之书道,乐道……”
“就这点儿事,你帮是不帮?给个痛快话!”
没等苏幕遮答话,郭定山又道:“你赶紧把楚辞叫来,他要是不答应,老夫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