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的话语,刺骨的杀机。
如同怒涛般席卷。
一代帝王的喜怒无常和波谲云诡展现的淋漓尽致!
正处于暴风眼正中心的李时珍就如同那风雨飘摇的柳树,所有摇摆,浑身战栗。
仿佛随时都会弯折。
可他最后还是挺住了。
他倔强的抬起头,咬着牙正视着面前这位天子。
眼中流露着的,是不掺杂一丝个人情感的赤忱。
“陛下!你就算要杀了臣,臣也要说,重新编纂本草经,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若能自陛下而始,陛下定能功垂千古!这……难道不比那求仙问道要强吗?”
“放肆!”
嘉靖的面色此时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他低头俯视着李时珍,眼中的杀意已经凝若实质,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道:
“李时珍!莫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单凭你刚刚的这番大不敬的话,朕,就可以诛你三族!”
“你有几条命,够朕来杀?”
李时珍额头汗水已如雨下,却仍旧没打算放弃,依旧坚持的开口道:“陛下……”
“滚下去!朕不想听!”
“来人!”
“拖出去!”
嘉靖袖袍一甩,死死地咬着牙,直接扭过了头去。
“陛下……陛下……本草经若不重修,则万民苦矣……陛下……”李时珍犹自不死心,但随后,便被走进来的两名侍卫,给拖出了启祥宫去。
“哎呀,这嘉靖,怎么就不听劝呢,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那可不,人李时珍说得多好啊,如果能够以国家层面来重编本草经,不仅耗时短,推广力度也大,说不定嘉靖的历史评价还真能一跃超过明朝所有皇帝。”
“怎么可能答应嘛,他都已经那么看不起中医了,怎么可能再在这件事上耗费精力,再者说了,他一个寻仙问道的人,要是转头就看重中医,岂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其实这也是嘉靖等帝王的一大特色,他们全都过于自信,说白了,就是不听劝。”
“李时珍也是真的轴,这家伙妥妥的一钢铁直男啊,一点都不带绕弯的,跟上一期圆滑世故的张居正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可不是,这也太不会来事了,刚才那一幕可把我给吓死了,他一个医者,居然敢跟一朝天子这么顶牛,还真是不要命啊。”
“太耿直了,不过话说回来,从某种角度来看,嘉靖和李时珍其实也很像,都是那种认死理的人,只是两人的成长背景,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聊到一起去。”
“也是幸好,李时珍没有放弃,不然的话,咱们就看不到现如今的本草纲目喽。”
“是啊,我们真的应该庆幸,庆幸李时珍是这么一个偏执的人。”
就在屏幕前的观众们议论纷纷之际。
镜头已经跟随林凡的脚步,来到了太医院。
而此时的李时珍,正在太医院内廷的台阶上垂头丧气的坐着。
林凡见状,正要上前搭话。
却不想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抬头看去,林凡不由愣住,接着脸上便露出了一抹苦笑来。
只见。
来人年纪约莫三十来岁,面相温润谦和,身上,穿着一身翰林院的朝服。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直奔李时珍而来。
看到此人,屏幕前无数的观众激动了!
“我去!张居正!”
“这是什么神仙编剧!张居正居然来客串了吗?!”
“哎嘛,张居正年轻的时候咋这么帅呢!沉迷了!”
“噗!你们快看林凡的表情,我说刚才这个苦笑咋这么熟悉呢,合着是见到张居正了啊!”
“哈哈哈,刨活大王,上一期我看了好几遍,林凡的节奏完全被张大人带着走了啊。”
“这回好不容易改行当导游了,结果人张大人又来了!好惨一主持人。”
“张居正出现在这里真的是有些出人意料,但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他这是要去找李时珍说话?这两个人居然还有交集!真的假的?”
正议论间,张居正已经来到了李时珍的面前,行礼问候道:
“李太医。”
“啊,是张大人。”李时珍认出张居正,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张居正温和的一笑,随后挨到李时珍的面前,开口问道:
“李太医,我听说你跑到陛下面前去劝谏他重新编纂本草经了?”
李时珍听到这话,顿时面色黯然了下来:
“正是,只可惜陛下没有答应。”
张居正眉头一挑,半嗔怪半安慰的道:“李太医,你糊涂啊,你怎么能这么直白的跑到陛下那里去劝谏呢,哪怕陛下真有心促成此事,你这么跑过去开口,他也必然不会答应。”
李时珍眼里透着茫然,抬起头来诧异的看向张居正:
“张大人,陛下既然有心促成此事,那他为何不答应?”
张居正脸上的神情一滞,随后苦笑的道:
“李太医,你可知重新编纂本草经,纵使是动用举国之力,也非一时一日之功?”
“劳民伤财且不去说了,单单是其所牵涉到的编纂,整理,汇总,刊印就是一大问题。”
“更不用说,还要派人去遍访名山大川,搜集各地本草,评估其药理了。”
李时珍认可的点了点头,但眼中的迷茫却较之前更甚了几分:
“张大人你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故此,我才会求到陛下那里,否则单以个人之力,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太医啊李太医,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张居正眼中流露出苦恼之色,举起双手对着启祥宫的方向拱了拱手,然后接着说道:
“咱们这位雄主,素来有大明中兴之主的美誉。”
“继任大统之后,更大刀阔斧的做下了诸多利国利民的改革,使我大明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之相。”
“但是,却也因此把满朝皇亲国戚和各地的氏族豪神得罪了个遍。”
“如今,正是陛下韬光养晦之时。”
“你这个时候让他来推行此事,不仅会破坏陛下的大计,更只会让此事阻挠不断,事倍功半。”
“你,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我……”李时珍神情一滞,眼中终于露出了恍然之色,但紧接着,他便情急的抬头看向张居正求教道:
“张大人,那按照你的意思,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才最为妥帖?”
张居正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沉声开口道:
“等。”
“等?等什么?”李时珍茫然望向张居正,后者嘴角扬起一个狡猾的弧度,轻声的开口道:
“等严党倒台,等陛下发力,等我徐师登上首辅之位,那时,便是最佳的时机!”
李时珍一愣,接着追问道:
“那要等到何时?”
“不知。”张居正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懊恼。
“张大人。”李时珍见状,对着张居正拱了拱手,随后眼中露出一抹光芒:
“多谢张大人指点迷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居正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你要作甚?”
李时珍目色坚定的开口:“我要自己去编纂本草经。”
“什么?”
张居正当场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随后便开口劝道:
“李太医,你可知此事究竟有多难?若仅凭你一己之力,如何能够完成?”
李时珍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皇城外的方向,神情一片坚决:
“张大人,我可以等,等你说的机会。”
“但是,有人不能等!这天下百姓,等不得!”
“每多等一日,便有错典害人,每多等一刻,便有百姓遭受病魔荼毒。”
“李某,一介庸医,心无治国救世之志,唯愿以一己之力,福泽苍生与后世!”
“若此生不能穷此宏志,但望后人能知李某用意,将其补全完善。”
“如此,便死而无憾矣。”
此话一出。
张居正浑身猛然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