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柳树下,母女俩手拉着手,‘尖酸刻薄’的阴阳怪气。
彼时,承恩公府的下人们也都上前了,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人身后!
他们的目光,阴沉而警惕地盯着柳修。
柳修:……
他愣了好长时间,直到如今,被劈头盖脸骂到臭了,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缓缓喘息,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柳长安,半晌,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你就是我女儿?”
“柳,柳长安是吧?怎么这样不修口德?我记着你是被奴才养大的,是宋芷兰的陪嫁,苍天,你怎么成了这样?”
“外头那些商户地主都说,宁取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豪门里的奴才都是能写会读,秀外慧中的,为什么除了你这样的?”
“我是你生父,文柏是你兄长,你怎么能辱骂于我?又诅咒哥哥?”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柳修脱口而出!
且,随着一句句的问话,他的脸也越来越红,胸口怒气飞快升腾。
莱氏罪妇奸滑狡诈,胆大包天,以庶冒嫡的事儿,宋宾向英武帝举报之时,柳修就在朝堂之上,听得清清楚楚。
他还因为内宅不修,被罢官贬爵了!
柳长安这个人,在她是婢女的时候,柳修就知道她了,小丫鬟一直在宋氏身边伺候,清如也曾几次在他耳边念叨过,是个挺招人烦的奴才……
柳修尤其不喜欢她的眼神,望过来时,有一种直白的冒犯,他真是挺讨厌的。
他曾跟宋芷兰提过,把这丫头打出去,宋芷兰没同意,但也记着这事儿,自那之后,这丫头就很少在他面前出现了!
直到,她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女儿!
亲生的!
嫡出的!
也是唯一的……
但那又如何呢?
柳修连柳文瑞这个,能传承血脉的男嗣都不在乎,更何况柳长安一个女娃娃?
自拨乱反正之后,也有几个月的功夫了,柳长安跟着宋老太太和世子夫人,满京城的参加各种宴会,甚至进宫面见皇后,四处露脸儿……
京城里,超过八成的勋贵女眷,都见着过她,跟她说过话儿,结识且承认了这位承恩公府的嫡长孙女儿……
但,唯有柳修,这个血脉意义上的,柳长安的亲生父亲,连看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今天这番意外相遇,也是柳长安和柳修成为父女后,第一次见面,结果就这么针锋相对的。
一个开口诅咒,张嘴骂爹!
一个贬斥亲女,教养不堪!
说不上谁更过分!
但在宋芷兰眼里,当然是柳修,那个人本来从头到尾就是个畜牲,毫无半点惜子之情,长安不过是看不过眼,他来找自己的麻烦,口头稍稍过分了那么一点点!!
柳修!!他怎么就不能体谅孩子的心情呢,听听他说的那话,一字一句,全是贬低!!
长安是个女孩子,名声何等重要?他好歹是生父,怎么敢那么说?
“柳修,你这个狗贼,你把嘴闭上,什么天打雷劈?什么诅咒喝骂?你算个什么东西呀?长安骂你怎么就不成了?”
宋芷兰张开双臂护着孩子。
“她是我的女儿,女骂父,道反天罡,忤逆不孝!”柳修瞪圆眼睛,“她十恶不赦……”
“呸!你少放屁,谁是你女儿?长安是我哥哥的孩子,她是承恩公府的嫡长闺女,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宋芷兰不甘示弱,反唇相驳。
柳修都气笑了,“兰娘,颠倒黑白不是你这么颠倒的,柳长安到底是谁的孩子?整个京城都心知肚明,血脉传承,谁都否认不了!”
“她现在还性着柳呢!”
“我的柳,是我养父养母的柳,跟你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柳长安面冷如霜,脸都拉拉下来了,“柳修,这些年来,你对我,一无养育之恩,二无舔犊之情!”
“你下流无耻,冷血卑鄙,你害了余哥,害了我娘,用奸生子换嫡长子,你把亲儿子的腿打折!”
“你堂堂一个男子汉,一个公爵,内宅都管不明白,让妾室以庶冒嫡……就你这样,自古无能第一,古今不孝无双的废物,跟我提什么忤逆?”
“父慈子孝,父不慈则子奔走他乡,夫为妻纲,夫不正则妻另嫁他人,你,不慈不正之辈,你有什么脸面指责我?”
“更何况,说什么血脉至亲,无可更改?简直就是荒谬,我是承恩公府姑娘这事儿,乃是当今万岁爷金口玉言,我入的宋家族谱,名字在宋家祠堂里,你空口白牙说你是我爹,让我孝顺你?”
“你把皇命当成什么,废旨吗?”
柳长安疾言厉色,端是牙尖嘴利。
刺的柳修脸色涨的像猪肝似的,他气喘如牛,浑身乱颤,张嘴想反驳,话没出口呢,又让宋芷兰给堵回去了!
“柳修,你别枉费心机了,你今日来,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是真想请白老神医,还是单纯来找我们的麻烦,告诉你,全都达成不了!”
宋芷兰厉声,过来温吞的眉眼间全是戾色,她护在女儿身前,仿佛在老鹰猎食之时,护着小鸡崽的母鸡一样。
她警惕且充满敌意的瞪视着柳修,“长安的麻烦,你找不了,当初就是为了提防你,我才求着父亲和母亲,把长安记进宋家家谱!”
“她是承恩公府的姑娘,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白老神医,你更是想都别想,那老大夫线下治着余儿的腿,余儿已经开始能走路了,他老人家救了那孩子,是我的恩人!”
“我已经决定,要供养老人家终老,他日后就住在承恩公府里!”
“你别想让他去治柳文柏,这绝不可能,哪怕是为了余儿,我都不会让这事成的!”
白老神医已经快八十了,正所谓:人活七十古来稀,白老神医因为本身医术非凡,善于保养,虽然已经这个岁数了,身体依然硬朗,食欲旺盛,健步如飞!
但是岁月终归不饶人,想让他再像以往那样,穿山越岭,云游天下,年纪的确不允许了,所以此番进京,他也有定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