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荣尴尬一笑,对那白净男人说:“呵呵,没方子。我们这地方穷,不比南边富有,所以叫花子也多,搅了大人您的兴致。”
那白净男人微微一笑,一甩袖子,两手背至身后,说:“无妨!我们都是替淮王殿下办事的,从南到北,一路上流民乞丐见得不少,比你们这儿艰难的地方多了。去年我们南边大水灾,淹的地方多,百姓也很苦。”
“大人,宅心仁厚,是我杏林之福啊!”徐世荣恭维道。
白净男人笑笑,说:“西北的一些草药确实不错。马掌柜去年从你们这里带回去的‘九斤黄’效果就很好,淮王殿服用后,身子好转了一段时日,不住夸赞呢!
所以我此次前来走这一趟,一来呢,是拜访我的两姨丈(连襟)给他贺寿,二来呢,也是替淮王殿下再寻摸一些你们西北上好的药材回去。”
徐世荣忙点头,说:“大人来有心咧。大人,我们这旁的没有,黄土多的是。这黄土里头埋的一些草药,跟你们南边水里长大的草药就是不一样。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水土跟这药材关系也大滴很。
我们这里有些药材埋在沟里的黄土里,几年都发现不了,只有等风把土卷走咧,才能寻着。我们宁平县城外头这个集是大集,逢集周边多少村的人都会过来跟集。时不时就会有庄户人家在沟里挖的几年生的好药材,不过就是要当相(碰运气)哩。”
白净男人点点头,说着话,又扭身继续看向草药摊子。
白净男人刚准备弯腰看向一把党参,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尖锐的喊叫声:“哎呀,我的馍馍,我才买下的白面馍馍!”
接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小叫花子,飞快地从四处窜出来。
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撩起破衣烂衫,低头就把地上的馍馍往自己怀里拾,嘴里还喊着:“哎呀,好心人送馍馍咧,好心人送馍馍咧!快拾,快拾!”
旁边路过的百姓也不知道啥状况,听到这个喊声,有人也快速低头拾起了馍馍。
“嫑挤嫑挤,叫我把这个馍拾起来!”
“这个馍是我滴!”
“是我滴,明明是我看着滴。”
“是我先拾上滴!”
“一人一半,一人一半!”
“谁,谁戳我沟子!”
“谁的脚踏我手上咧!哎呀,手腕子断咧!”
……
白净男人身后的地上,顿时混乱不堪,黄土飞扬,人挤人。
有拾馍馍的小叫花子,也有看热闹的过路百姓,有不停拾捡着馍馍的,也有为了争抢一个馍馍大打出手的……
白净男人嘴角带笑摇摇头,继续低头看向摊子上的草药。
西北有些草药确实是南边没有的,他在庆州府已经收了一些了,在宁平县估计也会有所收获,看来这次来得很值。
他没注意的是,一个小叫花子不小心被人推搡到了他的脚下,他只觉得小腿一痛。他刚要回头,那小叫花子已经抱着几个馍馍跑了。
马掌柜担心地问白净男人:“大人,您没事吧?这些小乞丐太没规矩了,撞了人也不说一声!”
“无妨,你指望乞丐能有什么规矩?”白净男人笑笑,摇头道。
纪永灵除了先前喊了那一嗓子外,趁着人群推搡,早就躲进了不远处的卖布摊子后头。她半蹲着身子,紧紧盯着那个白净男人的脚下,连她都没发觉,她半握拳的手一直在打抖。
直到她见到满身满头脸都是土的锅娃,蹲在白净男人脚下捡起一个馍馍,又稍加停顿一下,退出人群后,她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快速退出人群,去了她和锅娃约定好的角落。
这是两户人家的院墙夹道,离集市不远,却没什么人路过。
纪永灵在这里见到了都是一脸脏兮兮的锅娃和纪永宁几个,心里瞬间安定。
她把装水的葫芦递给纪永宁,说:“你们三个,去那边地里浇着水洗洗脸。”
“哦哦,锅娃不洗吗?”纪永宁接过葫芦问。
纪永灵点点头,说:“锅娃先不洗!”
纪永宁不理解地摇摇头,和纪永周、勺娃勾肩搭背,又说又笑地去了那边地里。
见纪永宁三个走开,纪永灵看向锅娃,等他的回答。
锅娃脏兮兮的脸上只能看到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他的声音里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兴奋,显得尖锐而急切:“永灵姐,我按你说的,把针扎进去咧,扎到了他的小腿肚!我小心得很,用衣襟包着的,不会有人看到。针筒我刚刚已经扔远咧,没扎着自己!”
纪永灵点点头,问:“确定吗?虽说如今天热,衣裳穿得薄,但你嫑扎空咧!”
锅娃一脸肯定地摇摇头,说:“不会,我很确定!因为刚刚荒乱,我趁机用胳膊蹭起了他的裤腿。确定是扎到腿上的肉里咧!”
纪永灵抿唇,伸手把锅娃乱成鸟窝的头发再次刨得更乱一些,说:“很好,以后你就安全咧!”
“他一定会死吗?”锅娃眼里充满了光,问道。
“会!一定会死!”纪永灵无比肯定道。
纪永宁几个随便用水沾湿衣襟蹭了蹭脸,啃着刚刚捡回来的馍馍走了回来。
纪永宁说:“灵儿姐,咋样,我们刚刚叫的碎叫花子多吧!我给你说,以后你有啥事,交给我给你办,绝对没有一点点麻达,包管给你办的沃沃野野(漂漂亮亮)!还有,姐,你这回可是做了大善事咧!
勺娃带我们过去寻喔些碎叫花子娃娃的时候,喔些叫花子娃娃说,他们已经两三天没要下吃的咧。哎,刚刚拾馍馍的时候,有几个碎叫花子一口气,接连塞了两个馍,差点没噎死。”
纪永灵点点头,说:“以后你们每次放旬假的时候,咱都来县里,给这些要饭的娃娃送些馍馍。”
“嗯嗯,灵儿姐,我就知道,你最是心软!”纪永宁嘿嘿一笑道。
“你今儿出门没少偷吃蜂糖吧?就属你嘴最甜!”纪永灵假装嫌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