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9章

    趁着队长离开作战室的间隙，本该忙着写报告的队员们聚在一起说小话，聊起了队长最近的新爱好。

    “最近只要是在作战室，都能看到队长在摆弄他的相机呢。”细心的小好首先打开了话题。

    “看起来是新买的？之前都没怎么见过——”真理奈狠狠地朝一边吵吵着“啊？什么相机？我怎么没发现？”的龙和乔治甩了一个白眼，等男生们终于噤了声才接着说下去，“喂喂，你们猜，队长平时都在拍些什么呀？”

    “我觉得，队长可能会在战斗中拍怪兽的照片？这样既可以用于对怪兽的分析，也很有收藏价值。”哲平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

    “诶？但是怪兽分析的话，有专门的部门在做吧。而且战斗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梦比优斯奥特曼身上，应该没有什么闲心拍照片吧。”真理奈这样反驳，于是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梦比优斯奥特曼——日比野未来身上。

    “未来，你觉得呢？”

    年轻人感受到大家的注目，显得有些为难，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我吗？我不太清楚。地球人……大家一般都会拍些什么呢？”

    “这样啊……我最近对摄影很感兴趣呢。”迫水托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照片本来就是承载记忆的载体，大家一般都会拍摄自己喜欢的人或事物吧？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就把事物最美好的一刻也记录在胶卷上，等到日后再翻看的时候，肯定会有很不同的感受。”他看向被队员们围绕的未来，“啊，抱歉，我自说自话说了这么多。”

    “嗯……这就容我先保密了。毕竟还是要保留些神秘感才更有趣。”白色衣领的男人在座位上坐下，听见周围传来一片失望的叹息声，便露出他那一如往常的、令人安心的微笑，“但是我刚刚有说过吧？大家都会倾向于拍摄自己喜爱的人或事物。”

    “我觉得未来说得有道理！可是，难道给咖啡豆拍照吗？感觉好奇怪哦……”

    队员们又回到了激烈的讨论中去，甚至没有注意到队长已经回到他的座位上坐下。迫水队长拿起咖啡杯轻呷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举起了他的相机。

    “非常抱歉——我迟到了——”

    餐厅的门突然被人冲开，门前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一侧的感应器发出机械而不太清晰的“欢迎光临”声。

    “哲平——怎么又是你迟到啊？上次也是，有点过分了啊你小子！”

    小小的餐厅看起来已经有些破旧，但洋溢着温馨的气氛。餐厅深处正对着门的圆桌前，坐在外侧的中年男人有着沙哑的嗓音。

    注意到门口处小小的骚乱后他第一个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向与他年龄相仿的、被称作“哲平”的男人，胳膊搭上他的肩膀使劲一压，另一只手则轻车熟路地去揉他的头发。后者则一边连声道歉，一边憨厚地微笑着，向桌前的众人打招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快要下班时救护车突然送来了一个危重的患者，实在是抽不开身。”

    “龙你就放过哲平吧，做医生也不比拯救世界容易啊。”戴着眼镜的女人温柔地劝说着。好在被她称作“龙”的男人好像原本也并不打算为难哲平，很快放开了他，紧接着又拍拍他的肩膀，最后以一个力道十足的拥抱收尾。

    他们回到桌前坐下，坐在哲平另一侧的中年男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朵花来，又伸出手和哲平碰拳。

    “好啦，这下人到齐了——咱们上一次，大家这么整齐地聚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

    “是图拉依伽枪那次吧？大家聚在一起录音来着。”

    长发的女人说完这句话后，气氛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好像他们突然默契地怀念起一位旧友，一位与他们情谊深厚，但却没有机会出现在这张聚餐的餐桌上的故人。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六人中看起来最为年长的那一位：“大家……非常感谢大家能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次聚会。其实，今天请大家聚在一起，是因为我有一个请求。”

    “请求？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和我们说就好了，迫水队长……啊不，迫水总监！”

    年长者轻轻摇了摇头。和这群年龄相仿的中年人相比，他的头发已经斑白，眼角和脸颊上的皱纹也更加深沉，显而易见地表现出老态来。但他的双眼依然明亮——这双眼睛曾经比任何人更近地见过宇宙中遥不可及的星辰，见过光之巨人伟岸的身姿，也见过比他的外貌更加漫长的岁月。

    “不必那么客气，我还是更习惯大家叫我队长一点。”他从容地微笑着，示意他的队员们放松，“我希望大家平时能多拍摄一些照片。”

    “诶？”

    几个中年人看起来都很惊讶。“照片？”“为什么要我们拍照呢？”“只要拍照就可以了吗？”疑惑的提问声此起彼伏，仿佛曾经他们也习惯于这样一窝蜂地拥上去、七嘴八舌地提问一样。

    “是这样的。要送去给未来的图拉依伽枪前段时间已经进行了发射——龙应该也知道这点。”一开始表现得大大咧咧的龙此时挺直了腰板，在听到向他确认的语句后严肃地点头。

    “虽然我们对这次将图拉依伽枪送去奥特之星的任务非常重视，也准备了完备的预后方案，但毕竟人类从未挑战过如此困难的任务。宇宙中的环境错综复杂，流星技术虽然强大，也只是理论上能支持这么长距离的运输，实际上……”他顿了顿，看向guys的现任队长，后者自然地补上了他未说出的后半段，“我们没有办法保证，三百万光年外的未来一定能收到我们送去的这份礼物。”

    气氛一时显得有些沉重。乔治和哲平安静地低着头，小好握住了一旁真理奈的手。

    “所以，我才要向大家提出这个请求。”

    “根据guys数据库的记载，奥特战士回到曾经战斗过的地球的先例并不少见，无论是在地球出现新的危机时，还是在其他的场合下。因此，未来也并非没有可能回到这里，回到我们曾经一同守护的地球。能够将我们的思念传递给未来的，除了图拉依伽枪和保存在图拉依伽枪里的、我们的话语，也可能有其他的方式。”

    “通过照片？”乔治第一个反应过来。

    “没错。”迫水赞许地点头，“如果通过这种方式进行记录和保存，等未来回到地球的那一天，就可以看到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所经历的一切。”

    “就好像……他一直在我们身边一样。”小好轻声喃喃道。

    “就好像他一直在我们身边一样。”迫水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作为总结。

    到了下班的时间，宇宙科学技术局的门口是一如既往的交通高峰。在蓝色的流淌的河流里，一个红银相间的身影逆着人潮奋力向科技局的大门挤去。等他终于从熙熙攘攘的、下班的科学家们中脱出身来，来到科技局宽敞的大厅，便立刻加速，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

    “希卡利——”

    “你来了，梦比优斯。”蓝族科学家从他的工作台上抬起头，掀起浅蓝色的防护面罩，和他的搭档问好，“今天竞技场的工作顺利吗？”

    “还不错。”梦比优斯快速、简洁地回答。这并不是他的风格。如果放在平时，他一般会绘声绘色地描绘一两桩学员们的趣事，偶尔也提一两句泰罗分别在竞技场和在食堂的英姿。但今天，他显然没有和希卡利聊这些话题的兴致。

    梦比优斯径直来到希卡利的工作台前。远远望去，工作台上好像什么都没有。但倘若仔细地循着周围一圈精密仪器的指引，便可以在它们指向的中心看到一把极小的、伤痕累累的枪。

    “图拉依伽枪的修复怎么样了？”梦比优斯看向他的搭档，眼里满怀期待。

    “已经基本完成了，只差最后的启动，就可以测试修复的效果如何。”希卡利摘下了防护面罩，向旁边挪了挪，将工作台正中的位置留给梦比优斯，伸手摆出一个“请”的动作：“我希望由梦比优斯来做最后的启动。”

    “诶？由我来吗？”梦比优斯显得有些惊讶，肉眼可见地手足无措了起来，“可我毕竟不如希卡利这么专业，万一我的操作导致了什么差错……”

    “不会的，只需要按下这个按钮就好了。”希卡利伸手调出一块面板式的光屏，莹蓝色的背景上突兀地呈现出一个大红色的按钮形状，是地球人会喜欢的设计——就像他们也将凤凰号驾驶舱里，流星技术解禁的按钮之一设计成了这样。

    “毕竟这是梦比优斯的伙伴们送来的礼物，是guys大家的心意，还是要由梦比优斯亲手启动才更有意义。三百万光年的距离……说实话，科技局的很多科学家们，包括我都没想到地球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简直是……奇迹一般。”

    梦比优斯看着那一把他再熟悉不过的枪，轻轻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的一瞬间，回忆仿佛无穷无尽地从脑海中涌现出来——

    他按下了光屏上的按钮。不知为何，他想起迫水队长的生日那天。

    “喂喂——可以听见吗——好像可以了！”

    哲平在远处挥舞着亮闪闪的拉花。

    “未来！能听见我们说话吗？图拉依伽枪里能存储的音频长度很短，只能长话短说了。你在光之国怎么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小好的手臂和脖子上挂着一圈圈的彩带。

    ““未来，你好呀！最近过得怎么样？开心吗？未来以前就喜欢把事情都憋在肚子里不说，这可不行！如果有不开心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和伙伴们说哦！”

    真理奈站在巨大的横幅下，手里拿着彩色的纸花。

    ““未来，大家都过得很好！地球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怪兽了，大家的生活都很平静，很快乐，不用太牵挂我们！”

    龙坐在桌边摆弄纸花，队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未来！怎么样啊？一定修炼得比以前更强，能够守护更多的生命了吧？也替我向希卡利奥特曼问好啊！”

    乔治第一个拉响了礼花筒，五彩的丝带落在他的肩上。

    ““未来，aigo！向你问好！在光之国一定有很多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吧？工作之余也不要忘了放松，要劳逸结合才行！我们也会为你加油的！”

    烛光摇曳着，迫水队长吹灭了蜡烛，咧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未来，你好吗？大家都思念着你，希望你一切平安顺利。无论距离多么遥远，我们的心都将永远紧紧相连。梦比优斯奥特曼永远都是guys的一员。”

    然后他拿出了送给队长的生日礼物，却弄混了节分豆和咖啡豆，老鸟还嘲笑他是不是宇宙人。然后……

    梦比优斯回过神来，工作台上的图拉依伽枪正发出一阵嘈杂。他以为音频已经播放完毕，刚要去按光屏上的按钮，却又听到了轻轻的倒数声：

    ““三，二，一”

    ““未来，谢谢你！与你相遇，实在是太好了！”

    大家的声音混在一起，虽然由于长途旅行的损耗，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但梦比优斯还是能轻而易举地从中辨别出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声音，每一个人说话时的样子，脸上的表情……

    等他再一次回过神来时，图拉依伽枪中的音频已经不知循环播放了多少次，从开始到结尾，又从结尾到开始。他擦去两颊上的泪痕，窗外的火花塔正散发出一如既往的温暖光芒，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工作台上。

    梦比优斯的伙伴们没有办法与他共享同一颗太阳。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心意穿越三百万光年，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阻碍，最终如同奇迹一般，赤诚地抵达在梦比优斯的面前。

    梦比优斯甚至没有顾得上和希卡利道别。他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