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
作者:理闲   修真神探最新章节     
    狂风大雨,烛火幽幽暗暗,仿佛随时都要被扑灭。
    众人乱做一团,张打铁叫道:“法师,快用镜子照他。”
    黄芪道:“犀照能伤人魂魄,虽能定住鬼魂,但也会害了曾叔。”
    何大郎嘶叫道:“他被鬼上身,反正也活不长,你不伤他,他就要杀光我们,照啊照啊,照他娘的照啊。”
    黄芪十分为难,道:“还是不行,我在祖师爷面前发过誓,绝不以犀照伤人的。”
    众人急得跺脚,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真是愚不可及的榆木脑袋。
    惟黑麂奇怪,暗想:“你不是学医的吗?什么时候多了个祖师爷?”
    “谁说他活不长?”曾叔站在大厅中央,因衣襟被撕而半肩裸露,握着杀猪刀的双手低垂,侧着脸幽幽的道,眼神在烛光中多了一分柔媚。
    众人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张打铁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曾一刀。”
    曾叔仰头大笑:“蠢货,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张大娘颤颤巍巍:“你……你是应嫂。”
    应嫂的目光陡然变得恶毒,从众人脸上看过去,道:“不错,是我,今天我是来找何家报仇的,与外人无关,只要你们不插手,我保证不害你们的性命。”
    这后半句显然是说给黄芪听的。
    何大郎看看左右,众家仆如躲瘟疫般都避得远,他忙向黄芪走去,黄芪把手一伸,示意他不要过来,何大郎无计可施,惊恐之下语无伦次,道:“祥林嫂……不,应嫂,当年的事都是我娘做的,全都与我无关,你……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应嫂凄笑起来,在深夜里极其可怖,道:“放过你,哈哈哈……我放过你,当年谁又肯放过我?我一个寡妇,安分守己,你们平时欺负我也就罢了,你爹那个禽兽,竟然给我下药侮辱了我,哈哈……,这还不算,被你娘那个八婆知道了,就诬陷我和下人私通,坏我名声,把我浸猪笼给害死了,呜呜……,我就这样死在你们何家的手里,你们说冤不冤枉?我死不瞑目,留着一口气,就是要变成厉鬼,找你们何家报仇,哈哈……,你自己说,你们是不是该死啊?”
    原来这才是事情真相,受如此奇冤,难怪她会变成厉鬼。
    何大郎涕泪俱下,嘶吼道:“我们是不对,但你只是一条命,却杀了我爹、我娘、还有我两个弟弟,五条人命。”他算术不是很精,伸出一只手掌道,“早回本了,你也不亏,呜呜……为什么还要杀我?”
    应嫂咬牙切齿,道:“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恨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丈夫孩子死去?我恨神佛,为什么要让我们受穷受欺负?我恨这不公平的人间,我恨所有的人,为什么你们都比我过得好,比我活的有尊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听得这一声,众人讶然看去,只见黄芪脑袋后闪着光轮,神情肃穆,合十道。
    张大娘失声:“佛祖显灵了?你是如来还是燃灯?”
    黄芪一个激醒,自语道:“我怎么会说这么奇怪的话,做这么奇怪的动作?小张,你站在我后面做什么?”
    小张把蜡烛和铜镜放下来,光轮瞬间消失,道:“我以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法师的身份。”
    黄芪定了定神,道:“应嫂,是不是杀了何大郎,甚至是所有何府的人,你的怨气就能消了?”
    应嫂道:“我说过只杀他一个,和外人无关。”
    黄芪摇摇头:“就算你骗得了我们,也骗不了你自己,活着的时候你不是不想反抗,不是不想杀人,只是你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只能隐忍,只能任人摆布;现在变成了鬼,拥有全所未有的能力,可以随心所欲,你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很同情你,但仅仅是对活着的你,而现在,你和何家人没什么不同。”
    应嫂的脸色忽暗忽明,冷笑道:“那好啊,用镜子照我啊,不过这样的话,你就害了曾叔的性命,你也是杀人犯,根本没资格斥责我。”
    黄芪叹息一声,道:“我绝不会伤害曾叔的。”
    应嫂大笑:“既然如此,还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认输吧。”言罢朝何大郎一步一步走去,何大郎吓得瘫坐倒地,就在这时,忽一道蓝光罩住了曾叔,应嫂当即动弹不得,厉声道:“你……你骗我。”
    黄芪拿着犀照,黯然道:“如果曾叔能活,我不会害他,只是他已经活不了了。”
    听了这话,众皆惊骇,不知何意,突然曾叔七窍流血,应嫂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叫:“曾一刀,你牺牲自己,就是为了引我上当,到了地下我不会放过你的。”
    黄芪道:“你执迷不悟,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了,天一亮,就会灰飞烟灭。”
    陡然见到这个局面,众人如坠云雾,莫名其妙,应嫂也知道害怕了,道:“法师,你放过我,我鬼迷心窍,我知道错了,我的命好苦啊,我不想死,让我到地下和丈夫孩儿团聚吧。”
    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求了多少情,黄芪不为所动,应嫂自知难逃一死,又说出许多恶毒咒骂的话来,黄芪无奈,只好用曾叔的汗巾堵住她的嘴。
    何大郎死里逃生,又惊又喜,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芪道:“这都是我和曾叔事前安排好的,他知道要消灭应嫂就必须让她附身,因此决定舍身成仁,他也知道我绝不会用犀照伤他,于是事前便服了毒,以此逼我出手。”
    小张道:“原来如此,所以曾叔没有喝下茶水,也没有备下黑狗血和童子尿。”
    众人闻此,无不叹息,何大郎道:“想不到曾叔不计前嫌,竟如此大义,真是我何家的大恩人,我一定要把他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还要在家里立他的牌位,世代供奉,以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渐渐的,雨声越来越小,等到卯时,乌云散去,晨曦从门户穿射进来,洒落在曾叔的身上,只见白烟升腾而起,应嫂的真身现出,面目扭曲,凄厉惨叫,不多时便烟消云散,直看得人惊心动魄毛骨悚然。
    厉鬼终于被除,但黄芪却轻快不起来,连早饭也没吃,便离开绕天坪镇上路,任何大郎张大娘如何挽留都无济于事。
    黑麂走走歇歇,不时回头看他,黄芪道:“你有话说?”
    黑麂道:“曾叔的事似乎没那么简单,你没有告诉他们实情。”
    黄芪道:“有时候真相未必是最好的结局,如果谎言能让人活得更好,为什么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糊涂一点又有何不可。”
    黑麂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说出的话,却比我活了几百年的妖还要老气,那事情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
    黄芪顿了顿,道:“其实曾叔是在杀了何三郎之后,才被鬼附身。”
    黑麂一惊,道:“他是故意谋害何三郎的。”
    黄芪道:“不错,曾天养和张小环青梅竹马,如果没有何三郎仗势欺人,他们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曾叔如何能不恨他?在他心里,或许早已想过千百种杀人的方法,只是世俗礼教、刑理律法,让他不能也不敢这么做。”
    黑麂不解:“为什么不敢?杀人不过头点地,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黄芪道:“你是妖,不懂人情世故,人活着谁又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呢?曾叔要保全祖宗的名声、曾家的颜面,他不能杀人,不能去做一个杀人犯。”
    黑麂摇摇头,道:“所以他就想到假装鬼上身,这样就算杀了何三郎,旁人只当是恶鬼所为,而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来,只是这么做把自己也害了,值得吗?”
    黄芪道:“其实他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他放出了应嫂这只厉鬼,一直于心有愧,借鬼上身,一来可以报仇,二来与鬼同归于尽,也算是替自己赎罪。”
    黑麂感慨万分,道:“想不到你们竟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当真是把我们都骗了。”
    黄芪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曾叔的打算,他是在杀了何三郎之后才告诉我的,你只看见他没有喝茶水,却没看见他服下毒药,到了那个地步,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配合他演完这场戏,让应嫂上当。”
    “我早猜到什么祖师爷都是你胡诌出来的,如今恶鬼也除了、曾叔手刃了仇人、曾家的名声也保全了,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黑麂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