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司机大哥的话，温禾也有些沉默。
    他们年轻那会儿，也一定很唾弃那些抽烟喝酒，还大着肚子的中年男人吧。
    可直到离开学校，出来社会后，人们才会意识到……
    很多时候，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有很多事情，一根烟兴许就能解决。
    如果你不会，那么你将会走很多弯路。
    酒局也是同理。
    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人情世故。
    如果不懂迎合那些手握资源和大权的人……
    那么可能摆在眼前的机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溜走。
    大家不是喜欢这些，而是有一部分人喜欢这些，大家为了与这部分人打交道，就必然要掌握这些技能。
    除非你就是那个需要被人讨好的大老板，那么规则也就将由你来制定。
    你让那些来谈生意的人跟着你吃棒棒糖都行。
    可是，绝大部分的老板都是像他们那样，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当他们成为老板以后，他们会惊讶的发现……
    自己除了烟酒以外，其余什么爱好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因此……
    那些找他们谈合作的人，会为了迎合他们的兴趣爱好，为了让他们在谈论时能占据上风，为了能讨好他们。
    抽烟喝酒就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必然的项目。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轮回。
    “你好，请问你们需要点歌吗？五块钱一首。”
    此时，一个背着吉他，手里拖着音箱的中年男人过来询问道。
    看起来……
    应该也是一个为了讨生活而放弃梦想的可怜人。
    “可以借我唱一首歌吗？”温禾反问道。
    “当然可以。”他把音响立起来后，把话筒交给温禾，随后又看了看他身上背着的吉他，问道：“这个你需要吗？”
    “需要。”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对方也把吉他递给了温禾。
    温禾一上手就知道，这个吉他价值不菲。
    估计是这个卖唱人曾经用来追寻梦想的武器。
    只不过现在被他用来当讨生活的工具了。
    甚至沦落到只需要五块钱就能使用。
    “你还会唱歌啊？”司机大哥顿时来了兴致。
    “会一点。”
    温禾简单调试了一下设备。
    随后连上蓝牙，将准备好的伴奏导入进去。
    在场的众人也都被温禾的动作吸引了过来。
    “你这首歌，怎么是个独立的音频？”那个卖唱人察觉到了异常。
    一般来说，有人兴致大发想要唱歌，肯定都是打开音乐软件，播放自己喜欢的歌然后跟着唱才对。
    温禾却不是这样，他是导入了一个独立的音频，而不是用的音乐软件。
    “这是我自己原创的一首歌，网上目前还没有。”温禾解释道。
    “你自己原创的啊！？有想好歌名吗？”卖唱人一脸的震撼。
    原创新歌连发都没发就敢在公共场合开口唱，这到底是对自己有多大的自信啊？
    虽然这只是个烧烤摊，但如果难听的话，也肯定会社死的吧……？
    “对的，歌名是《生而为人》。”
    （生而为人——尚士达）
    余音未落，温禾就拨动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在温禾附近的那些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谈话，他们立刻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这首歌的名字，结果却发现真的搜不到。
    这让在场的众人顿时起了浓厚的兴致。
    路边卖唱的见得多了去了。
    但是路边见到要唱自己原创歌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司机大哥也有些傻眼，他都没想到温禾还有这种实力。
    但更多的还是怕他翻车了。
    毕竟这么多人也都看着呢。
    随着前奏逐渐响起，温禾也拨动了怀里的琴弦。
    光是这几下，卖唱人就已经察觉出了温禾相当的老道！
    拍子相当的稳，吉他声几乎完全融入伴奏里面！
    “曾经说过不会抽的烟。”
    “都已经吸进肺里好几年。”
    短短两句话。
    瞬间就让在场的众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几乎每一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纷纷扭头将目光投向温禾。
    就连烧烤店的老板也都懵在了原地。
    “曾经的梦想天真无邪。”
    “后来满脑子都是为了钱。”
    “每年生日闭眼许的愿。”
    “能有几个可以灵验。”
    “人总会变。”
    “抱歉……”
    那悲伤的旋律搭配着温禾那极其沧桑的声音。
    几乎在一瞬间就就击中了众人的内心。
    而这首歌的内容更是让他们陷入了沉默。
    手里拿着的烟……
    微微颤抖。
    就好像有一把刀，毫无征兆的捅到了他们的心上。
    就连呼吸都感到疼痛。
    明明他们曾经也是闻到烟味也会皱眉的的人。
    怎么现在已经吸进肺里好几年了。
    年轻时的豪言壮语，绝不妥协于平淡的人生。
    现在已经变成三句离不开钱。
    虽然人都会变。
    可为什么都往他们最讨厌的方向变……
    众人眼神呆滞的望着手里那根点燃的香烟，随后还是无奈的将其掐灭。
    至少现在……
    他们不想要被年轻的自己嫌弃。
    “都说生命可以不分贵贱。”
    “可有人生来就被叫做少爷。”
    “有人只能看着地面。”
    “抬头都是些肮脏的嘴脸。”
    “励志要走社会的前列。”
    “可总是败在势力的面前。”
    “肺腑之言。”
    “抱歉……”
    听到这儿，在场的众人彻底绷不住了。
    那些支撑着每个家庭的顶梁柱，此时此刻变得无比的脆弱。
    有人摘下眼镜，揉了揉泛红的眼眶。
    有人脸色痛苦，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有人扬起脑袋，深吸一口气，害怕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们身上肩负着无数人的期望。
    妻子，儿女，父母……
    他们不敢对任何人袒露心声。
    窒息的压力只能自己闷声独自扛下。
    只有在抽烟的时候，他们能将灵魂短暂的抽离这副疲倦的身体。
    当烟掐灭后，他们不得不重新收拾好情绪，再次面对这沉重的现实。
    令人恶心至极的应酬，无情的摧毁着他们的身体。
    他们变得畏惧拍照，畏惧镜头。
    因为他们自己都不愿意承认，镜子中的自己是多么的丑陋不堪。
    家庭的重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也抬不起头。
    可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倒下。
    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直到他们身体彻底垮掉，住进医院时……
    这沉重的一生，兴许才能得到片刻的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