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啊。”
沈复喊了一声商礼,商礼抬头看着沈复,道:“怎的了?”
“东京风谲云诡,请你,仔细,小心,务必,留命。”
沈复两字成词,一句比一句沉重。
商礼眼中神色缓和,嘴角重新扬起来。
沈复知道商礼这是答应了,商礼也确实是这般表现的,可她心里却知道,这可没开口答应沈复。
沈复要是知道商礼心中的想法,会不会被气死?
商礼一直在沈府待到傍晚,赶在沈府晚饭的前半个时辰,商礼才借口离开。
沈复一再挽留商礼,商礼也没依着,哪能在别人家吃两顿饭的。
商礼推辞说陆绣还等着自己拿花回去,沈复这才放人离开。
回到陆府,不出意外的,商礼正好赶上陆府开饭,暗道自己真会赶时间。
陆绣正低头吃饭呢,听见动静,抬头便看见商礼咧着嘴笑着。
陆绣问了一句,“花带回来了?”
商礼笑脸瞬间就消失了,她怎么还不如那香兰草重要!
但商礼还是回答着陆绣的话,道:“带回来了,放您屋子里?”
“不用,你先放院子里,我照看几天。”
陆绣照看?商礼都怀疑这花挺不过三天。
“成,呀,吃饭了!我还没吃呢,以安加一双筷子,我要吃饭。”商礼喊着以安说道。
孟幼真抬起头来道:“诶,你还知道回来吃饭呢,不都是在别人家吃吗?”
“我能上谁家一直吃啊?”商礼对孟幼真的话有些无语。
“那怎么不能呢?你这名号打出去,请你吃饭的人都得排到建州去。”孟幼真回说些商礼的话。
“那还真好,让建州那人给我爹捎个口信要钱去。”
商礼白了孟幼真一眼道。
“嗯?要钱?对,你是该要钱了。”陆绣突然插嘴说道。
“你爹该打钱了,你爹钱多对你爹没有好处,对你可是有好处。”陆绣自己肯定自己点着头。
“是是是,我这就让我爹打钱。”商礼赶紧应着陆绣的话,伏低做小的姿态让孟幼真不停的啧啧啧。
“这还差不多。”陆绣笑着,“孺子可教。”
“那是,不看看我是谁的孩子。”商礼顺着陆绣的话夸赞道。
“得了,你这张嘴现在竟然会胡说八道起来了。”
陆绣嗔怪的瞥了商礼一眼,商礼也自然是乐在其中。
不可否认的,有些人就是没能珍惜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总想着离失去的日子还远,不着急,不着急。
可当日子一天天过去,时光会惩罚所有被忽略的东西。
鹿闻的死,只是让商礼成长了些,她认识到了珍惜,可没能做到珍惜。
直到这一刻,陆绣的命不久矣,让商礼真正意识到离别的意义。
离别就是离别,商礼只能慢慢看着时光流逝,熬过一轮晨一轮晚,听着陆绣深夜房子里传来的咳嗽声,闻着她身上的药香。
商礼和陆绣一样,慢慢等待死亡。
或许这一次,商礼才会真正意识到,离别还会教会她,能否接受一个人的离开。
她成长的太慢了,直到有人用血和泪的牺牲来让她脱胎换骨。
商礼想,或许秦漪也同她一样的,当她娘死后,面对亲爹的刁难,手足的相残,比她更早学会离别的是秦漪。
秦漪也早就告诉过她,人生在世,一定有比自己性命重要的事。
自我的独立强大,胜过世间许多。
夜晚,商礼手中握着被她修好的玉簪,渐渐入睡。当她褪去满身疲倦,再一次,平凡而又勇敢的去搏她们这一行人的一个梦。
千里之外的狼州,时隔几年,耶律筝和秦漪再一次碰面。
几年征战,让耶律筝面颊侵染风霜,多了些沧桑,随之而来的是野性和侵略。
但在见秦漪之时,这些外露的东西又都被收了回去。
秦漪还如初见一般,静候耶律筝的到来。
沏茶的动作优雅而熟练,耶律筝到来之时,秦漪也不曾抬头,只是专注着眼前的茶壶流出来的热茶。
耶律筝和秦漪就像一直相熟的朋友一般,气氛很和谐。
耶律筝自进来后便坐在秦漪对面,看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耶律筝看着秦漪,好几年没见了……
现在相见,竟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尝尝看。”
轻温的女声传入耶律筝的耳朵里,耶律筝捏起那个茶杯,目光却盯着秦漪身下的轮椅,道:“你这,谁打的?”
她的语气有些冲,随之的眉头紧锁,眼睛里露出凶光。
“怨不得谁,自作自受。”秦漪淡然一笑,反倒是浅尝一口茶,反问道:“这么关心我?”
耶律筝右眼皮子直跳,直觉告诉她秦漪这女人才没憋什么好事儿呢。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湿就湿了,我才不管呢!”
耶律筝颇有些傲娇的说了一声,倒是让身后的亲卫睁大了眼睛。
她们的王还有这么一面儿,活久见!
“现在,应该称呼你一声,大凉王了吧?”秦漪眨着眼睛看着耶律筝。
耶律筝可受不了秦漪这试探来试探去的,直截了当的说道:“可别跟我兜圈子了,你一肚子坏事水。”
“可是要用兵?”
“兵肯定是要用的。”
秦漪如是这般说道。
耶律筝也不会忘了秦漪的恩情,过河拆桥她也会遭报应。
“行,多少都给你。”
“这么爽快?”秦漪眼里带着笑意问了一句。
耶律筝嘿了一声,忿忿不平道:“你拿我耶律筝当什么人?你真是该死!”
“话说,我又寻到了那药,这次带来了,能让你每个冬天都好受些。现在马上入冬了,你该难受了。”
当初听秦漪得了那奇毒之时,耶律筝心里也是一惊,那毒当属无色无味,中毒者一月毒发,并不致命,但是那毒循序渐进,一日比一日厉害。
不过月余,便要了性命。
秦漪能挺那么长时间,全靠公主府的药好和她心里有一股气,想活着的气儿。
耶律筝话转折的明显,显然是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一句话说的不对,急忙找补。
秦漪也不介意,笑道:“王的一片好心,我怎有不接之理。”
“你这人还真是的。”
耶律筝笑着摇头,喝了秦漪倒的茶,又问道:“准备什么时候走?”
“等东京故人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