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潮东在黎歌面前第一次那么言辞恳切。
    于是黎歌也蹲下了，他默默地听着。
    他觉得白樱应该不会为难何潮东了——也许会看不起他，也许会发个微信严词拒绝他，但至少不会揍他了。
    何潮东抬头看着茫茫夜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天空阴郁得可怕。
    “老黎，我这脑子你也是知道的，我靠着鹿溪通过体育高考，迷迷糊糊通过理综，最后靠着你通过最后的考试，变成天行者。”
    “现在靠着你带我刷助攻混到现在菁英45级……我大概率会被拦在菁英到宗师的那道坎。”
    “我大概会跟池安一样，也许五年，也许十年，靠着年数累积到宗师，然后这辈子最多到百炼50级。”
    “我在所有高考生中，天资都属于偏低的，活生生被你拔到现在这个地位。”
    “我知道我的未来会有多差劲，白樱姐现在的实力地位，我也许一辈子都达不到。”
    “但我想试试，万一呢？”
    “万一我一个新生能闯进世界宗师组的八强呢？”
    “那时候我是不是有资格喜欢她了？”
    他说话的时候，黎歌看着他的表情。
    他愈发觉得何潮东像是一只狗。
    一只在冬日的傍晚无家可归的狗，夕阳下有人向他招手，于是他摇着尾巴撒欢般跑了上去。
    那个人就是他的主人了。
    黎歌想着，忽然感觉何潮东的手臂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老黎，比赛场上我一定倾尽全力，你帮个忙，帮我冲进八强！”
    “八强……八强只有奖励，可没有奖杯。”黎歌白他一眼，然后起身，“想表白？去拿第一，拿着黄金奖杯站在世界的中心去表白啊！”
    何潮东缩了缩脖子：“那个……宗师级的前几名，肯定是宗师50级。随时在赛场上突破百炼的那种，甚至还有受伤从百炼掉下来的……突破百炼级的那一刹那，几乎是全属性翻倍……”
    他想表达宗师和百炼差距太大了，之前几届天行者，很多人28岁就到了宗师50级，却直到38岁也没突破最后的屏障。
    宗师级，只是把身体做到了出色，于是被称之为人间宗师。
    而百炼，你的肌肉，筋骨，气血，一切都经过千锤百炼，到达了人类物种的极限！
    菁英50级与宗师1级的差距，只是几十个等级的属性点，和粗浅的飞行能力。
    宗师50级和百炼1级的差距，则是100个等级的属性点，还有覆盖身体每一处的“晶元”。
    换句话说，到达百炼级的那一刹那，你完全脱离碳基生物的范畴，拥有高等文明心目中理想的生物结构。
    你身体里全新的元素组成，可以让你拥有磅礴的能量，更广阔的上限！
    宗师级的强者几乎担任的职务全是小队长，中队长，而百炼级的大多数是主任或者是一座城市的指挥官。
    “我们很差么？”黎歌开口，“我们什么时候被人看好过，不是特么的全赢了？”
    “实话实说，把你换成随便一个50级宗师，我们这个队伍都未必能进东南32强。”何潮东实话实说。
    “所以你内心里还是觉得，一个50级宗师加上池安、莉莉安，拖着你和鹿溪两个菁英级，能和宗师级的队伍打。”黎歌微笑，“你内心里还是觉得，你和鹿溪并不会太拖后腿。”
    何潮东欲言又止，他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是这样想的。
    “你何潮东在高考最后一场考试里，所有人在教导主任面前绝望时，你居然拿着高压水枪出现在楼道口。”黎歌一拍何潮东的脑袋，“当时我就觉得，把你逼疯了，你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你从内心里觉得，把你逼急了，你的治疗能力不会弱于宗师级的治愈师。”黎歌一把将何潮东拉了起来，“你何潮东只是比黎歌差了点，全大夏所有新生的战功榜上你排第三！你的战功是第四名的五倍！”
    “那是你生拉硬拽，把我的战功拖上去的。”何潮东嘀咕。
    “秦淮河畔我没和你配合战斗过，你穿梭在人群里治疗白樱，治疗萧无措，治疗所有人。你嘴上喊着害怕，但什么时候掉过队？”
    黎歌在他腿弯上踹了一脚。
    “在海岛上，你自己带着一路队伍两万人，打穿一座城市，那战功是你自己拿的！就特么这一座城市的战功，哪个新生比得上你？”
    何潮东的表现黎歌看在眼里，他没自信，所以永远最怂。
    他怕被人看不起，所以永远紧跟步伐，刀山火海里吱哇乱叫着，却没后退过。
    “被你这样一说，忽然觉得我好牛x！”何潮东耸了耸肩膀，握紧双拳，“拼了，我跟那帮宗师，百炼拼了！你只管上去用禁咒，老子保证你不死！”
    黎歌微笑着，悄然看向侧面。
    他一愣，白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不愧是人皇强者，自己12点观察天赋居然没发现她的悄然离开。
    夏夜的天台上只剩这两兄弟，何潮东不断地给自己打着鸡血，说着些尬燃的话给自己洗脑。
    黎歌则是坐在天台的边缘，打开手机，看着总决赛宗师组所有参赛队伍的信息。
    这些队伍参差不齐，小国的队伍连纸面战斗力都比不上陷阵小队，东洋在被大夏正面击溃后，他们的宗师级队伍里，最强者居然只是个丙级宗师12级的战阵师。
    但欧洲，天竺，北美某些队伍，则比梦樱小队和踏歌小队的纸面战斗力强还要强，清一色的宗师50级。
    甚至其中还混迹着几个神衍者。
    夜无归还给黎歌透露了一个信息——血色修道院买了混乱病栋的空间传送服务，到时候的海岛上可能会一片混乱。
    黎歌拿起罗盘，在浓云之下为陷阵小队算了一卦。
    得出结论——乾卦用九，群龙无首。
    算是吉卦，大概可以理解为这场比赛没有人会有极其明显的优势，会形成一片混战。
    混战，就有机会。
    黎歌想了想，给顾绫发了条微信，问陷阵小队比赛中的凶吉。
    顾绫很快回复一条信息——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这一句话杀气腾腾，显然三天后的岛上，人类将见证一场全球直播的血雨腥风。
    黎歌忽然有些期待，期待自己在血海涛涛中重回巅峰，期待有人敢在生死之上挑衅自己。
    期待自己站在战鼓隆隆的城头，俯视众生的平庸。
    “走吧，工人们步入正轨了，我们也该进行日常的训练。”黎歌按住何潮东的肩膀，然后微微皱眉。
    他忽然发现何潮东在抖，牙关在打着颤。
    “又怎么了？”黎歌上下打量何潮东。
    何潮东哆哆嗦嗦地举起手机：“白樱……给我回信息了。”
    黎歌一把抢过何潮东的手机，看向屏幕上的那条信息。
    【我要对你进行特训，5分钟内到117号地块，这是命令！】
    何潮东哆哆嗦嗦地看着黎歌：“老……老大，你是军团长，你的职务……比她高。”
    黎歌的命令大于白樱的命令，何潮东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
    “何潮东！”黎歌断喝一声。
    何潮东连忙站得笔直，伸手敬礼。
    黎歌昂首挺胸：“5分钟后到117号地块，副军团长白樱将对你进行特训，这是命令！”
    何潮东瞬间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