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丹没忘记，二姐来之前就再三叮嘱自己，让她少说话，特别是谈价格的时候，让她当哑巴。
    因此只能低着头，免得被她们发现自己震惊。
    楚红犹豫了一下也开口：“那我就听婶子的，但是今儿的这些藕夹子，我不收您的钱，要不然我也没脸拿您给我的这么多票。”
    事实上，要不是何婶子又要三十斤藕夹子，她肯定是要收钱的。
    但何婶子的大方，让她明白，现在依旧是有不缺钱，舍得花钱的人。
    这样的人既然有一个，那肯定还会有很多个。
    她心里特别盼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是有根据地。
    想让她以后给自己介绍同样大方的顾客，楚红才愿意借着送藕夹子攀些交情。
    反正那三十块钱里，她能挣一半，也就不会特别心疼这两斤藕夹钱了。
    何大婶推辞一番，见楚红不是来虚的，才去房间给她拿了三十块钱：“那这三十斤藕夹的钱先给你，大后天早上给我送来行不行？”
    她当然也知道这价格不算低，可谁让自己手笨，就算是请人来做，也得去买藕，买肉，还得剁肉馅，够自己忙活了。
    再说现在请别人来帮忙做，要搭上人情，还得给人家一盘，还不如花点钱算了。
    再有就是先前她去楚红家，也看到了她家里虽然是泥砖房，却收拾的干净。
    她才愿意多从她们那买点吃的。
    实在是让她吃了还想吃。
    更何况，大后天就是大年三十，自己正好打着做多藕夹的借口，给领导们团圆桌上添个菜。
    而楚红看在钱的份上，当然也一口答应下来。
    别说是大年三十了，就算是正月初一，只要能有钱挣，自家妹妹这个钱串子都愿意给她送。
    她们走的时候，何大婶还给她们一包麻花，一包硬糖：“拿去路上吃，我们这年纪就不敢吃糖了，怕胖。”
    其实是不爱吃硬糖，只喜欢吃牛奶糖。
    “还有记得给婶子做的藕夹里面多放一些肉，”她不放心叮嘱：“决不能比今儿肉少。”
    楚红一口答应下来：“婶子你放心，保证不会比今儿肉少。”
    楚丹骑着车到没人的地方，才担忧的道：“姐，咱们是不是要太多了啊？家里差不多十斤藕夹，才用了三四斤肉呢？”
    她忐忑不安：“那三十斤藕夹，咱们都不用花什么钱，这样会不会被人骂太黑心了些？”
    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不准大家不准私下交易了。
    肯定是怕黑心商贩太多，也是为了保护老实人。
    想到这，就很心虚的长吁短叹，总觉得良心不安。
    楚红嘴角一抽，反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子：“你脑子里进水了啊，怎么可能不花钱？”
    “十斤藕夹四斤多肉，那就是四块钱，要不是咱们家有肉，去黑市买起码得六七块钱。”
    其实最多用三斤肉，但为了忽悠她肯定得往多里说。
    “豆油，面粉，鸡蛋，藕也得三四块来钱。”
    “那就起码得二十四块本钱。”
    最后忽悠她：“还得五个人忙活一天呢，请个大厨还有三五块钱一天呢，咱们这么多人还抵不过一个大厨吗？”
    “你说，这价格贵吗？”
    楚丹也反应过来，一脸恍然大悟：“对啊，咱们家里肉要是吃完了，那以后就没有肉吃了。”
    还有藕，要不是起塘分鱼分藕，那都是要钱买的啊。
    这下楚丹不觉得挣太多黑心钱了，反而难掩羡慕：“厂里上班的就是有钱，咱们要是能进厂就好了。”
    楚红就忍不住泼冷水：“你想多了，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三十块钱，有可能要养一家子，日子照样是过得紧巴巴的。”
    “除非能向何婶子一样，她自己是领导，爱人也是高级工程师，每个月都有百多块的工资，花钱才舍得这么大手大脚。”
    楚丹还是很会自我安慰的：“反正咱们能挣到钱就好，现在咱们可以去供销社给我买饼干了吧？”
    这一耽搁，也已经过了九点了，供销社里最拥挤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过照样还是有不少人在供销社里走走看看买买。
    楚红手里有钱有票，在供销社逛了一圈，把票都花完了，还搭上近二十块钱，也买完所有过年，过日子要用的东西。
    楚丹一想到二姐给花了五块八毛钱，给自己买了铁皮罐装金鸡饼干，就眉开眼笑。
    这是溢价食品，不用票。
    普通的饼干只要四毛二一斤，得要饼干票。
    铁罐子上画着威风凛凛的金色大公鸡，是现在很豪华的包装了，以前有同学给自己吃过一片，没想到自己也能有一大罐子。
    还是两斤重的大铁罐呢，她都觉得这铁罐子，自己能用一辈子。
    姐妹俩来到岭上村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已经都冒烟了。
    楚丹深怕苏家人误会那一罐子饼干是送给他们家的，更怕苏家孙子哭着喊着要吃的，在村口就把铁罐子放在背篓最底下。
    就这她还打心眼里不放心，下了自行车，就非得她自己背着背篓才安心。
    苏家小院的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楚红就喊：“小鱼儿，二姨小姨来看你了。”
    小鱼儿很快就从厨房里跑出来，脸上还有稻草灰，冲过来就抱着楚红的腿不放，还不忘低声告状：“二姨，昨儿奶奶凶阿妈了，爸爸回来听奶奶一哭，也凶阿妈了…”
    小姑娘毕竟年纪小，说着说着就哭了：“姨带我和阿妈回去行不行？”
    五岁的小姑娘已经懂不少事了，知道爷爷奶奶更喜欢堂弟，也明白奶奶看着自己嫌弃说‘赔钱货’不是好话。
    却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可她很听话啊，外公家的人都喜欢自己。
    看到妈妈抹眼泪，忍不住提醒妈妈：咱们回外婆家好不好？
    可就是因为这句话，爸爸却打了她一巴掌，说自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疼的哭了，阿妈也扑上去打阿爸，最后阿爸推开阿妈，就离开了。
    小姑娘脸皮嫩，过了一晚上，脸上巴掌印都从红色变成青紫色了。
    楚红脸上笑容都维持不住了，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剥给她吃，顺便把糖纸给她玩，又把她抱起来问：“小鱼儿你这么乖，谁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