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娘瞅了眼自家老伴儿,又瞅了瞅墨锦川,没忍住问:“平川,你到底打哪儿回来的?”
“我……”墨锦川欲言又止。
一向冷静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慌乱。
夫妻俩是当过爹娘的,一想到自家孩子从前在外惹了祸,回到家来说起话顾头不顾腚的样子,可不就是眼前这个样嘛。
吴大娘心下一沉,站起身道:“平川媳妇,你马上回房收拾东西,趁着天不亮赶紧走。”
闻言,宋言汐却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她掀眸,给了墨锦川一个凉凉的眼神。
分明在说:“做了什么,你自己老实交代。”
吴伯在一旁看着,刚要开口,就听外头响起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有人高声喊道:“秀梅,快出来看热闹!”
“热闹?这大晚上的有啥热闹可爱,瞎嚷嚷。”
吴大娘嘟囔了一句,转头继续催促宋言汐。
她有些着急道:“你这孩子可别死心眼,不是大娘心狠不留你们,这世道,多的是那种浑起来不讲理的。
万一人到时候寻上门来,我们俩这两把老骨头,护不住你们。”
宋言汐自然明白她是一番好心,只目光幽幽地看着墨锦川,并未动作。
以为她是埋怨他,吴大娘更急了,忙劝道:“好孩子,听大娘的话,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反正是自家男人,等这事过去了,你想怎么着他都好说,哪怕是用扫把抽他一顿呢大娘也不说啥!”
得,她无理也要闹三分的形象,算是在二老面前立稳了。
她眉眼微垂,熟悉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宋言汐此刻情绪不佳。
至于担心紧张,是没有的。
墨锦川身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以他的身手,应对一小队训练有素的梁兵都绰绰有余,她实在是想不到附近村子里会有什么人能对他产生威胁。
再看他气定神闲,半点不为所动的模样,哪有半点捅了篓子要跑路的意思?
反倒更像是,在看热闹?
外间的吵闹声越来越大。
有人高声嚷嚷道:“大家快去救人,王家那不孝子掉粪坑里啦!”
王家的不孝子,满村数过来也就那么一个。
吴大娘瞪圆了眼,一拍手乐道:“掉的好哇,当真是老天开眼,淹死他个王八蛋才好呢。”
“平川啊。”吴伯紧皱眉头,一脸的欲言又止。
墨锦川坦言道:“是我干的。”
吴大娘一听,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她嗔怪道:“你这孩子,咋啥香的臭的都往身上揽,谁不知道你最爱干净,就连吃饭洗个手都得拿你媳妇的胰子搓两遍。
还把人扔粪坑里,这不是你能干的事。”
余光瞥见自家老伴儿的神色,她很快笑不出来了。
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动静,吴大娘压低声音问:“平川啊,这事儿真是你干的?”
墨锦川点点头。
原本是打算瞒着他们的,没想到当场便被识破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
眼见他说的都是真的,吴大娘急得坐不住了,接连叹气。
“你这……”看着那张脸,吴大娘实在是骂不出来。
她看了眼吴伯,示意他来。
吴伯脸色沉了沉,问:“今儿都打了啥山货?”
“两只兔子三只山鸡。”
“这么多?”吴大娘顿时眉开眼笑。
留一只鸡炖了给宋言汐补身体,剩下的让他们明日带到镇上卖点银钱,再加上她手里攒的铜板,怎么也够给他们小夫妻一人扯一身衣裳。
这眼瞅着要过年了,他们两个老货不穿都没什么,总不能让小年轻继续穿他俩的旧衣服。
尤其是平川媳妇,穿的还是她三十多年前嫁个老头子时做的衣服,早就褪色的不像样了。
她那漂亮脸蛋,都让那老粗布衣服给衬丑了。
吴大娘正盘算着,余光瞥见吴伯转身朝外走,忙喊道:“你这老东西,把菜一热就吃饭了,你还往哪儿去?”
吴伯闷闷道:“去趟村长家。”
“这么晚了,你去村长家干啥?”
“送只兔子过去。”
“吴东升,你给老娘把兔子放下!”
吴大娘起身去追,被墨锦川抬手拦住。
她又急又恼道:“你这傻小子,拦我干什么,你赶紧去拦着他啊。”
见追不上了,她叹了一口气道:“得,你媳妇的袖子没了。”
听不懂她这没头没尾的话,墨锦川无奈解释道:“吴伯是替我做伪证去了。”
“啥证?”吴大娘紧皱眉头,仔细听着外头的动作,恍然大悟道:“那老东西给你擦屁股去了。”
她小声嘟囔:“算他没白长个子。”
宋言汐起身要帮着热菜,被她制止道:“你就安生在这儿坐着,等会儿家里说不准要来人,有你在好说话些。”
这几天她帮着村里人看病,并未收过诊金。
村民们也没空过手,有抓一只小鸡仔的,有送留着过年吃的冬瓜萝卜的,宋言汐都来者不拒乐呵呵的收下。
她医术好,人长得又漂亮,待人温和客气,在村民中的口碑很是不错。
加之她不会说话,人瞧着又弱不禁风的,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人刮走,有她在时大家就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吓到她。
目送吴大娘离去,宋言汐倒了杯水,指尖沾了点水在桌上写道:“你冲动了。”
墨锦川垂眸,淡淡道:“太久没活动筋骨了,找个人练练手。”
这算什么理由?
心知他是为老两口出气,宋言汐又写道:“总归要走。”
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禾木村,长则个把月短则三五天都有可能。
可吴伯两夫妻却走不了。
晚上做饭时,吴大娘同她说起了王彪此人。
用她的话来说,像这种畜牲都不能称之为人。
因为害怕从军吃苦,他在征兵前一天逃了,任由自己年过半百的老爹被抓去顶了他的缺。
军营是什么地方?
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进去,都得被扒层皮,更别提一把年纪又在年轻时累坏了身子的王老汉。
他被带走还不到一月,同村的人便带回了他的死讯。
当时还是村里的人凑了盘缠,由村长出面,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尸体拉回来。
直到王老汉入土为安,王彪这个本该披麻戴孝为他送终的儿子都不曾露过脸。
要不是他后来还回来过几次,村里人都以为他在外头得罪了人,被人套麻袋给打死了。
真是那样,村里得高兴的连放三天鞭炮。
这样一个连亲爹都不在意的渣滓,一旦犯浑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宋言汐眸色微沉,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既然没有百日防贼的道理,那便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