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林甫将水吐进女子口中，而后用力一咳，喉咙轻动，将浓痰再吐进去。
    水滴迸溅在女子脸上，徐徐流淌。
    接过左侧侍女的热毛巾，解林甫擦脸，扔掉，再接过第二条，再擦脸，扔掉，最后接过第三条毛巾，擦完后，扔掉。
    三条毛巾将被扔出解家，不再使用。
    解林甫踩了踩两脚，跪地侍女慢慢横移出去。
    解林甫脚踏地面，起身向外走去。
    吃完早饭，管家慢跑走过来，低声道：“相爷，外面的人有点多，连……”
    解林甫一抬手，阻止管家，道：“准备上朝。”
    “是。”
    天未亮，解林甫走出解府，一众官员整齐站好，微微垂首。
    解林甫只向其中几位点头，坐上轿子。
    一众官员纷纷上轿骑马，跟在后面。
    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禁宫神安门外。
    文官站在神安左门，武官站在神安右门。
    解林甫的轿子停在神安左门不远处，并未下轿。
    众官早早下了轿马，三五成群站在一起，低声聊着。
    上品大员们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抬头望天，有的只是听着，大都不说话。
    中品官员们交头接耳。
    “昨晚的事，你们都听了几个？”
    “很多？我只听说了三个，分别是圣山被毁，码头圣庙被砸，还有皇陵被炸了。”
    “那边……”
    众官转头望向迅山四帝像，远远望去，和过去一样，但众官心知肚明，定然是道门高手遮掩。
    那四尊皇帝的面容，早就被凿得面目全非。
    “皇陵的动静，有点大，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吗？”
    “用爆裂符缸干的，据说四帝陵外加正在准备的那座，都被炸了，人一个没死，但全完了，得派一大批上品傀儡师才能重建。”
    “爆裂符缸，下手的是谁，估计都知道了。”
    “那位，动真格的了。”
    “他这些手段，看上去无用，但肯定有命术门道。”
    “还有呢？”
    “我从南边同榜那里得知，不知为何，天江逆流。”
    众官皆惊。
    “超品出手了？”
    “不知道，反正事情是真的，沿岸官员都差点疯了。但奇怪的是，江水没有伤人。”
    “我知道一个，西北那边，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具体是什么，不清楚。”
    “还有一个事，你们别乱说，定南军，换旗了。”
    “什么？这……”
    众官面面相觑。
    之前定南军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前往西北，朝廷已经人心惶惶，但现在正式易帜，那对朝廷的打击巨大。
    朝廷原本最能打的守河军，被那位废了。
    然后最能打的闲王军，反了。
    现在最能打的定南军，举反旗了。
    就凭那帮被三个超品压制的天门关守军，能做什么？
    朝廷还有什么可用？
    “东岳也出事了。”
    “啊？”
    “封禅之地，炸了。”
    “什么炸了？”
    “太祖亲手雕刻的封禅石，炸了。”
    众官汗毛直立。
    东岳封禅，那可是上关天命，乃是齐国人道正统的标志之一。
    那封禅石，本身被齐国国运庇护，又被历代超品层层加护，就这么炸了？
    “据说，四海浮龙……那个。”
    “哪个？”
    “尸。”
    众官被一连串惊世骇俗的异象打击得越发麻木。
    四海浮龙尸，不是前些年的民间谶语么，那可是国之将灭的前兆啊。
    “中岳倒立的事，你们听到了吗？”
    “啊？山还能倒立？”
    “据说是黑龙与金龙在中岳争斗，而后金龙一口吞掉黑龙，而后中岳倒立，天地翻覆……”
    所有官员突然沉默。
    这话，已经不能说了。
    突然，一些官员纷纷翻看传讯符盘，即便是一直保持冷静的上品官员，面色也纷纷微变。
    众多官员嘴唇轻动，很想说话，但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很快，一些胆子大的官员忍不住了。
    “八方路断，好狠的命术师……”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到的消息不够细。”
    “据说天落黑白子，将京城八方的所有道路落满。之后，黑白子不见，然后就出怪事了，无论是去京城的还是出京城的，所有人都看不到道路，眼前都是茫茫群山。现在守城的士兵都傻眼了，不知道这城门到底该不该开。”
    “我听说过类似的手段，道术万万做不到，因为皇城自有驱散道术的力量，只能是命术。可这等命术，他们就不怕反噬？”
    “天命山上反噬了吗？”
    “国运重器没反应？命老仙呢？阁老尚书呢？”
    “都在等。”
    “不对啊，京畿重地，皇城根下，命术怎么能……”
    神安门外，众官再一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时辰一到，神都城与往常一样，城门缓缓打开。
    里面的人走出城门，望着前方无一条路，只见莽莽群山，内心茫然。
    虽然在门后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以为没那么严重，但现在……
    众人默默回返。
    城外，所有进城的人，都被暂时关押，验明身份方可通行。
    韩安博凭着夜卫身份，畅通无阻，走入城内。
    他走着走着，总觉得城里少了什么，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猛地向户部所在的方向望去。
    五神雕像，消失不见。
    就在天亮前，那五尊雕像还与外面的四帝相遥遥呼应。
    韩安博呆了好一阵，露出微笑。
    邪派，终于做出了最后的选择，现在的朝堂上，怕是会乱成一锅粥吧。
    韩安博转头望向天门关的方向。
    不知道，闲王军的大旗，何时会抵达神都城。
    韩安博不断联系城里不多的老伙计，并进入夜卫，探听消息。
    那棵熟悉的大槐树下，刚吃完早饭的夜卫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聊着。
    “吓人，太吓人了，我都去城墙看了，整座神都城，都被封了……”
    “上面怎么还没消息？”
    “谁知道呢。”
    “按理说，国运重宝一出，什么魑魅魍魉不一扫而空？”
    “若不是魑魅魍魉呢？那国运重器，在天命山上也不是没用过。”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到时候被逼到城墙上，跟闲王军大战……不，让他们杀死。”
    “真没有别的路了吗？”
    “别的路？闲王军把路都封死了。看着吧，用不了几天，闲王军就打到城下，到时候，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