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看着踉跄的站起来，连步伐都不稳的少年，素袍老人蜷缩起身子，声音越发的沙哑而微弱，“你不得不在一个糟糕的选项，和另一个更糟糕的选项中做选择，从来没有两全的办法。”
    少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语，而是转过身，迈着踉跄的步伐，走向旁边已经摔碎成几块的船只。
    老人的生命正在迅速的消逝，他看着何奥，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那天空中的浩瀚意志正在迅速降临，周围一条条巨大的触手正在迅速的蠕动，沉睡的永恒神国正在渐渐的复苏。
    而随着神国的复苏，嵌在围巾上的金色胸针缓缓蠕动起来。
    扭曲的意志传入了何奥的脑海，那是‘劝诫’，也是‘威胁’。
    来自伟大浩瀚意志的旨意，允许他皈依永恒之光，成为永恒之光的信徒，甚至受到永恒之光的眷顾，成为永恒神国的主人，只要他愿意将他知道的有关战神的一切都告知给伟大的永恒之光。
    何奥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黄金胸针，将其小心的从红色针织围巾上取了下来。
    胸针上蠕动触手迅速的起舞了起来，似乎在对他的‘投诚’表示欢迎。
    然后何奥手中红色光芒一闪而过，直接将这黄金胸针捏成了碎末。
    轰！
    天空中闪过璀璨的光辉，仿佛遭受了某种极端的‘挑衅’，一条条沉寂的触手以更快的速度‘复苏’起来。
    何奥似乎对这些视若无睹，他踉跄的走进只剩下半截的驾驶室内，看着湿漉漉的驾驶室地面。
    随即，他抬手粘上自己的鲜血，然后在地面上迅速绘画起来。
    在极短的时间里，一个由鲜血绘画而成的七芒星法阵就出现在了少年的视野中。
    紧接着，少年拉开旁边的小箱子，从里面翻出来一个有些可爱，但是似乎已经放了很久的书包，书包里有一本小学二年级社会学教科书，一个儿童作业本，一支钢笔，一盒已经不能用的墨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包着人的颅骨碎片和指骨指节。
    少年提起这个书包，然后他的身躯扭曲了一下，似乎就要立刻崩碎成一团血肉。
    就在这瞬间，已经大部分白色的纸蝴蝶落在了他的肩头，强大的治愈力量涌入了他的身躯。
    纸蝴蝶的身躯并非完全的真实，可以一定程度上躲进另一侧世界的夹缝中。
    何奥看了一眼纸蝴蝶，在纸蝴蝶的最下面，还保留着些许血色，这是何奥强行要求艾莉丝保留下来的力量。
    在纸蝴蝶的支撑下，何奥将书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七芒星法阵的对应位置。
    淡淡灰白色的光辉在法阵上亮起。
    何奥抬起脚，走向法阵的中心。
    就在这瞬间，整个永恒神国颤动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靠着何奥最近的数条触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苏醒’，挥舞着向着何奥扫来。
    何奥抬起手，淡淡的红色光辉汇集在他的手中，鲜血布满了他的身躯，疲惫和痛苦不断的噬咬着他的灵魂。
    他还有最后一点残余的战神的力量，但是他的身躯早已在崩溃的边缘，这也是他刚刚一句话都不回应恩迪尔的原因。
    他的确快死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住这一波攻击，给自己创造仪式的机会。
    那一条条飞舞的滑腻的触手，几乎瞬间就抵达了他的面前，轻而易举的击碎了他所站立的船长室的外壳，密密麻麻如同的血肉的囚笼一般从四面八方笼罩了何奥，带着毁灭一切的光辉，封锁死他所有的退路，抽向了他的身躯。
    何奥抬起手，汇集最后的光辉，同时向前一步，踏入法阵的中心。
    但就在那些触手在抵达他身前的瞬间，却突然僵硬了下来，停在了半空。
    何奥抬起头，看向身前。
    一个虚幻的素袍老人魂灵正站在他的面前，老人的衣袍干净整洁，零落的白发自然垂下。
    他回过头来，挡在那一条条宏伟高耸的触手前方，看着何奥，“希望你所追求的，终能实现。”
    随即，他的身躯骤然崩碎，化作零散的光辉。
    那笼罩着何奥的僵硬的触手缓缓解开，转过身去，拦住了其他苏醒的触手。
    伴随着一声声触手碰撞的轰鸣爆响。
    已然站在七芒星法阵的核心的何奥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坐倒在地上的，布满鲜血的老人。
    那苍老的身躯一动不动，已经归于永恒的静寂与死亡。
    何奥低下头来，
    而在天空的尽头，一缕虚幻的，正在闪烁的光辉正在从无尽的虚空中形成。
    浩瀚恐怖的威压弥漫开来。
    少年站在了七芒星的法阵的最中心，那高位存在降临的风吹过了他的衣领，吹过了他的围巾，在一条条触手苏醒的爆鸣声中，他缓缓开口，
    “我已见到，”
    无形的光辉在如同夺目的火焰在七芒星法阵上燃烧，
    “万物终会衰竭，”
    浩瀚无垠的气息穿过无尽的空间，带来伟大存在的目光，那无形而恐怖的压迫感顺着风暴海上的狂风迅速蔓延，天空中的光辉似乎加速了凝结。
    “唯有真理无穷！”
    那些疯狂的触手终于撕碎了拦在身前的触手，数十米高耸的身躯卷向了渺小的少年，璀璨的光辉也在天空完全凝实。
    恐怖而扭曲的威压蔓延在金色神国的每一寸角落。
    只需要刹那，那些飞舞的触手，就能抵达少年的身躯，而此刻，那蕴含着无穷知识的连接在脑海中建立。
    何奥毫不犹豫的开口，“哈哈哈，知识之神，伟大的永恒光芒庇佑于我，y······”
    轰！
    整个七芒星法阵骤烈的闪烁了一下，然后瞬间崩碎。
    这仪式坏了？
    而就在何奥思考的瞬间。
    轰轰轰——
    无数璀璨雷霆如同急促的鼓点一瞬间在天空中闪过，剧烈的爆鸣声如同音爆一般刺入了少年的耳膜。
    那天空凝聚的仿佛来自永恒光芒的璀璨的光辉在这一瞬间照耀了积云下的天空，笼罩了整个金色神国。
    然后那光辉闪烁了一下，一道无形的力量蔓延向少年，就如同擦去脏污一样将这渺小的‘蝼蚁’擦除。
    飞舞的触手也抵达了少年面前。
    也就在此刻，在那苍穹之上，在那雷霆与云层之间，一道巨大而漆黑的裂缝骤然浮现。
    无数灰白色的雷霆如同狂风骤雨一般降下，劈向下方的永恒神国。
    那高悬于天空的光芒迅速收回了蔓延向何奥的力量，汇集所有力气，抵抗那从天而降的灰白色雷霆。
    何奥和猛地向着侧面跳开，翻滚到不远处一个狭长的柜子前，躲开了袭来的触手。
    法阵都碎了，他也没必要守着法阵了。
    飞舞着的触手立刻追向何奥。
    紧接着，那天空中的裂缝如同被某种暴力的力量骤然撕开，化作一只灰色的眼眸。
    这眼眸移动视线，看向下方金色的永恒神国，以及笼罩着永恒神国的璀璨光辉。
    下一秒，灰色的光柱于无形的虚空中生成，从天而降，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刺向下方的永恒神国。
    无尽漆黑的斑点顺着光辉的蔓延而蔓延，那是一个个微小的被扭曲撕裂的时空形成的奇点。
    整个永恒神国在这一瞬间几乎被刺穿，但是仍旧被那闪烁的光辉挡了下来。
    紧接着，整个永恒神国开始蔓延起璀璨的光辉，一道道光芒反向照射在那灰色的眼眸上，似乎准备将那灰色的眼眸驱逐。
    那灰色的眼眸稍微颤抖着睁大。
    下一刻，一道道漆黑的裂缝从天空中浮现，然后骤然睁开，化作无数的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的布满天空的眼睛，看着下方的永恒神国。
    一道道灰色的光柱在眼睛前方的虚空中汇集，然后顺着风暴的骤雨一同，铺天盖地的洒下。
    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这一瞬间黯淡了下来，那遍布天空的雷霆都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厚重风暴与云层如同尘埃一般被轻易的搅碎。
    细密的黑色斑点遍布每一寸时空。
    而那笼罩在永恒神国之上的无穷无尽的光辉伴随着这灰色光雨下，也骤然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原本席卷向何奥的触手迅速回缩，化做一根根高耸的立柱，撑起天空的光辉。
    啧，好朋友还是猛啊。
    何奥对参战各方的实力都有了一个估算。
    永恒光芒的投影大概也是勉强天使级，不过只比他之前的战神投影状态和恩迪尔的白袍幻影强不多，所以祂一开始不敢投影下来，估计是怕被何奥和恩迪尔围殴。
    虽然祂可以不止一次降投影下来，但是降一次的能量损耗恐怕也不低，祂也不太想白白浪费一个投影。
    永恒神国则是实实在在的强大天使，何奥和恩迪尔加起来都打不过。
    而好朋友，
    短暂安全下来的何奥艰难的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好朋友可以压着这俩打，还处于绝对优势。
    ······
    投送这么多力量过来，这得损耗多大啊。
    什么叫做友谊啊！
    不过好朋友动作似乎有些小心，说不定有其他的想法。
    何奥也是一个为朋友着想的人，不能让好朋友这么辛苦。
    他伸手艰难而缓慢的打开了旁边的柜子，然后从里面一个柜子里翻出来一个金属的营养舱盖子。
    他的手臂已然产生了某种扭曲，那是他的身躯正在崩溃。
    他低头看着这个金属盖子，盖子的正面用已经模糊的血渍勉强绘画出一个‘k’的图案。
    何奥注视着这个图案，然后把盖子翻了过来。
    一个复杂的，早已用鲜血绘就的心形图案出现在少年的视野中。
    少年站在这个盖子上，取下了脖子上的红色针织围巾。
    哪怕他一直有意的保护，这条围巾已经有不少的破损以及炸毛，他轻轻捏住这条围巾，抬头看向天空。
    “我已所得！”
    小少年稚嫩而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光辉与风暴之下，“世间万般皆为虚无，永恒宇宙归于欢愉。”
    暗淡的发展闪烁起璀璨的紫色光辉，唯美而充满诱惑的舞曲骤然在少年的耳畔回响。
    在朦胧的识海深处，一片荡漾的水波从少年的意识中浮现，紧接着，一个曼妙绝美的人影从这水波中浮出。
    祂眉目低垂，似乎在倾听何奥的祈愿，完美的身姿轻轻绷紧，显得圣洁而又魅惑。
    “欲望魔女你好，伟大的永恒光芒听闻了你的子体脆弱的事迹，
    “现在，你乖乖听好了，伟大的永恒光芒怜悯于你，正好我们现在的永恒神国新建需要力量补充复苏，你速速的贡献一些子体或者投影过来作为祭品，取悦伟大的永恒光芒。这是赏你的机会，不用谢我。”
    几乎在何奥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意识深处的连接就被骤然的掐灭。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这一刻寂静了下来，连风暴的声响，都仿佛弱小了下来。
    只有少年脚下的法阵还在闪烁着微微的光辉，表达着那仍旧还在存在着联系的仪式。
    轰——
    轰鸣的雷声骤然在天空中响起，一道紫色的雷霆轰击在那光芒笼罩的永恒神国之上。
    巨大的光辉颤抖了一下，但是仍旧没有被撕裂。
    而那紫色的雷霆也没有消失，在被光辉扛过一击之后，那原本只有一人粗的雷霆瞬间如同核爆一般扩张成为了一道直径上百米粗的紫色雷霆光柱。
    这恢弘的雷霆，穿过阴云下的风暴，穿过那灰色的光雨，骤然轰击在那璀璨的光芒之上。
    那已经在灰色光雨下濒临极限的光辉在这一瞬间破碎。
    恐怖力量撞击而形成的黑色斑点在一瞬间汇集形成了一个扭曲漆黑球体，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物质与光辉。
    而也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这漆黑球体便被璀璨的雷霆撕碎，重新化作生灭起伏的斑点。
    光雨与雷霆如同撕开纸张一般撕开了那永恒光芒，撕开了光辉中的光芒投影，也撕开了那笼罩在风暴海上的无数岁月的厚重阴云。
    这是何奥第一次看到风暴海上的天空。
    天空之上暗淡而寂静，只有几颗零散的星辰，飘荡在黑暗中。
    【任务完成】
    【本次任务评价结算中···】
    【将在90秒后返回原世界】
    【立刻返回】
    永恒之光的投影没了啊。
    何奥脑海中闪过一道思绪。
    清除永恒光芒下的黑暗。
    系统很喜欢把谜底放在谜面上。
    永恒光芒，本身就是这黑暗的一部分。
    少年看着手中的围巾，露出一个微笑，“爸，妈，哥哥，我做到了。”
    流风带着他手中的围巾，飞上了天空。
    【正在返回原世界···】
    紫色的雷霆与灰色的光雨同时轰击在翻转的金色城市之上。
    一条条粗壮的触手如同泡沫一般被轻而易举的抹除，连带着那坚固的金色地面都被轻而易举的撕碎。
    红色的针织围巾在海风中飞舞，于闪耀的雷霆下消逝。
    雷霆与光雨犁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将这座恢弘的金色神国每一寸土地和血肉都一一抹去，在这个过程中蒸发的海水形成了无法消散的浓雾沿着大海蔓延。
    紫色的雷霆和灰色的光辉交织在一起，伴随着生灭的黑色斑点，于雾气中起伏，填满了这直径数十公里的海面，遮蔽了天空与电光，阻挡了呼啸的狂风。
    直到一切都被彻底抹去，天空中的那一只只灰色的裂缝眼睛才缓缓消失，只留下最初到来的眼睛。
    这只眼睛目光向下，看向下方起伏的海面。
    在祂目光注视着的地方，浓郁的雾气开始重新回归成海水，连涌出的海浪都开始缓缓后退。
    仿佛时光倒流一般，一些红色的物质从虚空中凝聚而出，然后这些斑点迅速汇集到一起，回溯成了一条布满小破口的红色针织围巾。
    紧接着，鲜血与血肉的残骸在虚空中出现，这些残骸一点点的‘回归’，重组，勾勒出一个稚嫩的少年模样。
    轰——
    也就在这瞬间，遍布天空的轰鸣的紫色雷霆骤然汇集在一起，瞬间轰击在了那灰色的巨眼之上。
    这强大的力量直接中断了巨眼的操作，海浪上重组的身躯迅速的崩碎，再次回归了虚无。
    在这雷霆中，巨眼转移目光，看向前方，灰色的眼眸充斥着诧异。
    而在巨眼目光的尽头，那紫色的雷霆收拢成一道围绕着愤怒电光的曼妙的身姿，祂的力量似乎已经耗尽，身躯渐渐暗淡下去，消散在风暴海的风暴中。
    此刻，巨眼的力量也已经完全耗尽，身躯也同时一点点的暗淡消失。
    红色的围巾落入起伏的海浪之中，随着风浪起伏。
    它渐渐被海水所浸润，一点点的下沉。
    也就在这时，它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被托举着上浮，最终脱离了海面，缓缓飞了起来。
    风暴吹拂过围巾，缓缓掀起边角，露出下面托举着围巾艰难飞舞的残缺纸蝴蝶。
    ——
    “结束了么？”
    站在联合工业大厦的顶楼，莱娜抬起头，看上那光辉消尽的风暴海的尽头。
    “嗯，”
    维莉低下头来，伸手按住胸口，“结束了。”
    在她的身后，覆盖苍穹的乌云裂开了些许缝隙，露出零落的星光，点点的雪花混着雨水飘在行人的脸颊上。
    流淌的风吹过了整座城市，吹过行人发缕，吹过零落的雪雨，也吹散了那压在每个人心头，猎猎作响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