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身后,被高义特意移动,用来预警的一些物件在地面上滚动,像是被什么人给粗暴的一脚踢开,哐哐作响。
夹杂着雾气的雨水深处,仿佛潜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循着他遗留的气味,一路追随而来。
“来了么?”
高义的神色同样有些紧张。
对方之前在笔记上说过,这里并非单纯的记忆世界,而是印象。
换句话说,如果她真的是当事者本人,很大程度上,世界会根据亲身的感受,产生许多不可思议的变化。
简单来说,印象,更像是经过滤镜修饰的记忆。这里并非只有单纯的一起凶杀案,而是潜藏着女孩当时最深处的恐惧与不安。
高义脚步一停。
只见在前方路段中央,一道身穿黑色雨披的身影缓缓走来。他浑身都被雨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丁点的样貌特征。
但高义还是敏锐的观察到,对方袖口下,半露着的一截森冷寒光。
“他是怎么抄到我前面去的?”
高义找到另一条岔路,想要从中逃走,却没想到一段时间后,前方再次出现了黑影的轮廓。
“按理说,就是真有近路,他也不该这么容易就跑到我前面才对。”
高义一直以来都没有停下脚步,同理的,如果想追上他,怎么说也要有点运动的样子吧?
可对面的黑影,完全像是瞬移过来的一样,胸口甚至没有半点喘息的起伏。
事到如今,继续换道么?
高义看向其余的小径,嗅到一丝不对劲。
黑影与其说是追杀,不如说,更像是在刻意改变自己的前进路线。
如果他还继续像猫捉老鼠这样,不断回避,是否真的还有逃出巷子的机会?
大型狩猎中,猎人与他的忠犬会不断追赶猎物,通过耐力比拼,不断消磨猎物体力的同时,更是将目标赶向既定的牢笼。
套路之所以是套路,就是结合了习惯与本能,下意识的趋利避害。
高义想要,试着打破这个格局。
这回,他没有再回避,而是在接近黑影一定距离时,突然加速!
主干巷道的路面相比于小径,还是比较宽敞的,至少在生活方面上,供居民们的三轮会车都是游刃有余。高义还是有这个信心突围的。
黑影似乎都没想到高义的不退反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是呆滞的站在道路上,被高义轻而易举的突破。
“成功了?”
高义脚步不停,转头想看看黑影有没有追来,却是见到令人心悸的一幕。
原先拦在路面上的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
而本该自己回避后进入的小径中,一道黑色雨披的身影缓缓走出,正在用一种带有实质侵略性的目光,凝视而来。
“拦路的,都是假象?”
真正的“屠夫”,原来一直都在自己身后,通过前路的假象,影响判断,然后轻而易举的令他自投罗网!
刚刚只差一步啊,自己就要gameover。
高义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不过就在这时,他猛然发现自己的双手似乎又变了回来,不再是小女生那样的小巧纤细。
嗯?
高义脚步一停。
莫非,我这是超过了原主记忆的终点,所以导致了扮演结束?
如果真是这样,原主就极有可能是死在那条小径通向的某处。
要回去看看么?
高义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自己所处的地段可以说是原主不曾到达的地方,所以怪谈无法继续扮演下去。
可如果折返……谁知道会不会重新锁死视角。
高义感受着“重获新生”的喜悦,忽然想起自己可以利用异画,跳上屋顶,利用开阔的视野去观察情况。
不再犹豫,高义一步踏出,脚下的野地靴溅起大片水花,冲锋衣已然环环相扣,整装待发。
他腿部发力,轻而易举的跳上一栋屋顶,抬目远眺,试图找到符合老罗所说故事的案发现场。
废弃的居民楼下,脏乱不堪的广场上,高义发现了女孩,以及那道黑影。
高义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女孩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被逼到穷途末路,却连骨髓中都榨不出半分狠劲的绝望与柔弱。
哭泣中,她似乎是在求饶,又似乎是在道歉,不断为莫须有的一切买单。泪水在雨水下迷蒙。
她期望这样,去缓解对方心中的暴虐,放过自己。
然而,现实是冰冷且无感的。
黑影没有丝毫的动容,抬起手中的剔骨刀,手掌宛如铁钳一般抓住女孩的手,手起刀落。
砰!
高义仿佛是在胸腔中听到了骨骼与刀身碰撞,发出的迸裂声。
女孩在号啕大哭中,攸然晕厥。
黑影仿佛一台运作精密的机械,依旧有条不紊的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再次将女孩的另一只手掌斩下。
咻——
空气中发出一声刺耳的破风声,一把猎刀撕破雨幕,不偏不齐的,刀尖正对向黑影的脑袋落下,却是只听“砰”的一声,只有水泥地面被砸得凹陷。
“记忆中的影子么……”
高义瞳孔里,仿佛有一场不知名的浪潮翻涌。他从投掷的动作中回身,缓缓从[适应者背包]里出去笔记,想要看看能否再次联系上女孩。
[我……不再……]
似乎是一取出笔记,对方仅存的意识也感知到了一般,立刻就有如血涌般文字深深烙印而出。
[它……即将……取代我……]
高义指尖轻颤,想要问些什么,却又发觉自己连一处下笔的地方都没有。大股大股的鲜血泛出,将一整页纸张都完全浸湿。
高义每向后翻一页,鲜血就浸透那一页。
仿佛心有所感,高义抬头,再次向远处的现场望去。只见黑影已然带着手掌离开,徒留女孩一人,地面被动脉大片的鲜血染红。
不多时,她就会在自己冰冷且黑暗的世界里,孤独的死去。
但就在这时,女孩突然回光反射般的动了起来。她颤颤巍巍的抬起身子,将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朝向高义,唇齿嗫喏。
“”
什么?
高义仔细观察起她的口型,对方似乎是在最后一刻,传达某种信息。
“”
女孩传达的很仔细,也很认真。
“”
“”
“”
当高义记下了第五个口型后,女孩顿了一顿,就在高义以为对方已经说完时,她的唇角又忽然的动了。
这次,没有那么细致,高义却立刻明白了过来。
“向前走。”
“离开这里。”
高义转身前的最后目光中,女孩犹如被抽取丝线的木偶,又像是潮水下已然浮酥的沙堡,攸然间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