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
榆林军大营。
这一天,营中先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尤振武即惊讶,又在意料之中,惊讶的是,其中一人居然是朝廷正式委任的陕西巡抚,但迟迟没有出现,且传说已经投降了满清的李化熙。
意料之中的是,满清的使者,终于是出现了。
在大同姜襄归顺满清后,榆林东北方向以及黄河又都变成了敌境,算上对面的闯军,榆林军此时也是两面为敌,所以对于建虏使者的来访,尤振武内心并不抗拒,甚至是欢迎的,因为如果能稳住建虏,使榆林军不至于两面受敌,对榆林军的发展,大有益处。
而满清一贯善于拉拢,既然姜襄能降,那么打着为你们君父报仇的幌子,尤振武也未必不能降,所以他们一定会派人来的。
李化熙头戴乌纱,身穿的还是大明绯袍官服,随身有官身文牒,也有巡抚大印,随从十几人。若不是从历史记载知道,尤振武绝猜不出其人已经暗中投敌。
而据张禄报,李化熙是从山西大宁渡河,先到延长县,再到延安府,和留守延安的陕西巡按乔元柱见面之后,休息一夜,第二天就直奔军前而来。
比较特殊的是,李化熙没带家眷,是独自一人来赴任的。
而距离朝廷对他的任命,已经超过半年,期间他一直隐匿不见,现在却忽然出现,如果是承平时间,如果大明朝廷还运转正常,对他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的,但现在南明初立,南北消息不畅,政事混乱,加上李化熙是朝廷正式任命的陕西巡抚,官身敕牒和大印都在身,又有兵乱阻路的借口,虽然乔元柱心中有所怀疑,但还是不能限制他,只能派人通过尤振武,和各处官民,说巡抚已到。
关于李化熙投降满清,历史虽有记载,但尤振武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最后做到了顺治朝的刑部尚书,今日见他平安从敌占区通过,毫发无损,衣马皆是鲜艳,且没有携带家眷,心知历史记载果然没有错,这厮果然已经降了满清,只是满清初进中原,还没有逼迫汉臣剃发,因此他还保持着旧日的衣冠,此番到延安,必然是搅局来了。
如此,得尽早除去。
“末将尤振武见过巡抚大人。”巡抚大人到,身为武将的尤振武需到门前迎接,因此虽然明知李化熙有变,但他还是照着规矩,带着众将出营迎接,不过见面之后却没有什么礼,只是微微一抱拳,喊声大人。
其他众将也都是行礼。
“冠军伯。”李化熙并没有摆巡抚的架子,客客气气的拱手:“一战击溃贼人五万大军,你大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才。”
“巡抚大人客气。”尤振武知道其来意,心中不屑,但表面却不露声色,抱拳道:“我等盼巡抚大人,如久旱逢甘霖,乳儿盼父母,今日大人终于是到了,不知大人可有朝廷新的旨意?”
李化熙肃然:“自然是杀贼,冠军伯榆林之后,当再立新功。”
“那是自然,大人请。”尤振武客客气气的将其迎入营中。
进入大帐,李化熙在帅案后坐了,尤振武在右首上位坐了,其他各将则站立听令--论起来,李化熙是陕西巡抚,不是延绥巡抚,更不是三边总督,因此是管不到尤振武的,何况现在尤振武还封了伯,就更是不归他管了,只是大明以文治武,对文官的尊重还是必须有的。
坐下后,李化熙询问军中和前线情况,言语中,都是催促尤振武尽速进军,击破对面贼军的意思。
尤振武应付回答,说现在没有战机,还得等待,李化熙却道,为君父报仇,刻不容缓,何况总镇新封冠军伯,朝廷厚恩,岂能不报答?
尤振武回答,大同姜襄先是反正,继而又归顺了建虏,榆林后方受到威胁,巡抚大人从山西来,可有姜襄和山西各处的消息?
提到姜襄,李化熙脸色面色不变,口中道,姜襄左右摇摆,其心不定,只要榆林军不碰他,他应该不会主动侵犯榆林军,为今之计,还是尽快进军,击破对面贼军。
尤振武假装糊涂,说道,那自然是好,姜襄不攻击我榆林军,我军也不会去招惹他们,此时专心应对闯贼兵马确是为最好,不过现在营中粮草不足,饷银也是短缺,还望巡抚大人帮忙调配。
一听饷银,李化熙立马哑了火,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个数字来。
随后众将退下,只留尤振武和李化熙,李化熙又对尤振武推心置腹一番,说道崇祯帝自缢殉国,他甚至掩面哭泣咬牙切齿的说,一定要杀尽贼人,为先帝报仇。
尤振武也只能悲愤,誓言破贼,
随后,李化熙亲到前线视察,尤振武陪同保护,原本,李化熙想要留在军中督军,但他一省巡抚,又是新任,很多官员还等他见面呢,于是第二日他离开军营,返回延安,准备在那里召集各处官员来见。
不想,意外发生了,李化熙刚离开军营不久,就遭到了闯军游骑兵的袭击,虽然榆林军拼死保护,但李化熙还是不幸中了流矢,正好射中咽喉,随即一命呜呼。
尤振武大惊,忙令人急报乔元柱和都任,随后上表请罪,如果是过去,这绝对是大罪,但现在却不算什么了,不说南北交通不便,这消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南京,即便到了,南明朝廷又岂会为了一个隐匿半年不上任,随后忽然出现的惰官,继而责罚自己刚刚册封的军伯?
不过这是还是在延安榆林掀起不小的震动和怀疑,新巡抚刚到,怎么忽然就没了?
怀疑归怀疑,但没有人敢怀疑榆林军,更没有人敢怀疑尤振武,事情在掀起波澜后,很快就平息,毕竟战事正在进行,一个李化熙,在与不在,都没有大的影响。
就在李化熙被射死不久,神射手石善刚进了尤振武的大帐,小声禀报后,随后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