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姥爷的眉头紧锁,心中的后怕犹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越积越多,让他不自觉的感到脊背处一阵阵发凉。
见谢姥爷脸色不好,张宇心下懊恼不已,恨不得给自己嘴上来一巴掌。
然而表面上,他都非常麻利地开口认错,语气中满是诚恳与自责:“姥爷,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三思而后行,绝不再让您为我操心了。”
谢姥爷沉默片刻,看向张宇的眼睛中既有严厉也有慈爱。
他静静地审视着张宇,似乎在评估这份承诺的分量。
见状,张宇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坏了!真把人惹生气了。”
“姥爷!”
他连忙上前,用尽浑身解数,软磨硬泡,终于让姥爷紧绷的脸庞渐渐缓和下来,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见此,他终于松了口气。
心里下了决定,以后必须得学会管住嘴,不能啥话都往外说。
谢姥爷轻轻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拍了拍大外甥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宇,姥爷年纪大了,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能够平平安安。以后的路还长,你再做什么事情之前,要多想想家里等着你回来的人,要多注意安全。”
“姥爷,我知道了。”对于往山洞扔火把的事情,他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一丝后怕。
见大外孙真的知道错了,谢姥爷脸色好了不少。
想到大外孙刚才说的话,他抿抿唇,随后开口道:“这件事情交给我,你就别管了。”
说罢,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这事别跟你姥姥说。”
张宇使劲点头,他又不傻。
这种事情让姥姥知道了,除了让她跟着担心之外,没有其他好处。
他为什么要多这个嘴。
要是一个说不好,再让姥姥知道了他今天办的糊涂事,还不得哭死。
张宇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亲近的长辈在自己面前哭。
当然他口中的长辈只局限于这一世的亲人以及上一世的姑姑,姑父一家人。
至于前世那对父母,以及那两位从未见过的后爹后娘,便宜弟弟妹妹,张宇表示,这些人跟他没啥关系。
“你们爷俩聊啥呢?聊的那么热火?”
此话一出,张宇和谢姥爷一惊,猛的抬起头。
只见谢姥姥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走了出来。
“没啥,就随便聊聊。”谢姥爷不想让自家老伴知道这些糟心事,随便找了个借口。
看着爷俩的反应,谢姥姥一脸狐疑,但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看着篮子里不见少的大叶芹,忍不住嫌弃道:“让你们俩择个菜咋就那么难!这都大半天了,我面都和好了,你们才择这几根菜。”
说罗,忍不住挥了挥手:“去,去,去!你们俩起来,我择!”
面对自家老伴儿的埋汰,谢姥爷有些委屈。
指了指盆子里已经择好的大叶芹:“我这不已经择那么多了吗?”
谢姥姥撇撇嘴,一脸的不屑:“那才多少,你赶紧起来,别耽误我干活。”
说着,忍不住嘟囔道:“这么一把年纪了,连个菜都择不好,要你有啥用。”
见老两口在那里斗嘴,张宇非常识趣的没有插话。
他现在就当自己是睁眼瞎,没有看到谢姥爷那副妻管严的样子。
“咳!”看着大外孙发亮的眼睛,谢姥爷轻咳一声,提醒老伴,外孙还在呢,给他留些面子。
谢姥姥看了一眼外孙,总算是想起要给谢姥爷留几分面子了。
老伴停下来不唠叨了,谢姥爷也大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怪不得谢姥姥看不上谢姥爷和张宇干的活儿呢。
两人刚才折腾半天,一篮子大叶芹才不过择了个窝,而谢姥姥上手,三下五除二,不过喝口茶的功夫,一篮子大叶芹便被择洗干净,焯烫好,放在那里沥水了。
对于姥姥干活的麻利劲,张宇自愧不如。
为了证明自己还有用,张宇主动请缨去剁肉馅。
看着眼中有活的大外孙,谢姥姥那叫一个满意。
有满意的自然也有那不满意的。
很不巧,此时的谢姥爷在谢姥姥眼中就是那个不满意的。
谢姥姥忍不住两个人对比,口中的嫌弃不言而喻。
就这么着,老两口说了没几句,就又斗起了嘴。
对于这种事情,张宇向来不插手。
主要过来谢家这段时间了,他也看出来了,老两口斗嘴纯粹就是为了打发时间,一点都不影响人家的感情。
当然,大舅和二舅的前车之鉴更是还在那里摆着呢。
两人见老两口吵架,蹦出去劝架,结果最终人家老两口没怎么着,反倒是齐心协力的将枪口指向了两个儿子。
两个人非但没劝成架,反而老两口一顿呲,整个就是一个里外不是人。
有那么两个前车之鉴在,家里人都学精了,只要老两口不真的吵出火气,谢也不愿意出去劝架。
等谢大舅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爹娘在院里斗嘴,大外甥在厨房吭哧瘪肚的剁着肉馅。
看着在那里斗嘴的老两口,所有人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步。
谢大舅更是直接绕过老两口,跑去厨房帮忙,就是为了避免老两口吵狠了,殃及他这个池鱼。
要知道,这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说起这事,谢家兄弟两个老委屈了,爹娘斗嘴,他们是劝也不行,不劝也不行。
劝吧,一不小心便会变成老两口的出气筒。
要是不劝吧,老两口斗完嘴,又会嫌弃他不去劝架了。
总之,兄弟俩那叫一个里外不是人。
关键老两口就逮着他们兄弟两个霍霍,对待儿媳妇,孙子,孙媳妇那叫一个和善。
这么一来,兄弟俩但凡说老两口一句坏话,都能引起全家人的不满。
老两口一斗嘴,家里的活就成了稀罕事,兄弟俩抢着干。
眼见大哥呲溜一下,将自己留在外面,独自应对老两口的炮火,谢志英呲着牙花子,暗骂大哥不讲兄弟情义。
对此,谢志元表示“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在心里祈祷二弟能够逃过一劫吧。
虽然,他这份祈祷没什么诚心。毕竟,今天要是不让老两口的火气发出来,说不定哪一会他也要跟着倒霉。
想到这里,谢志元特意放大了声音:“小宇,累了吧,你去歇歇,大舅来剁。”
话音刚落,没等张宇说出拒绝的话,便从他手中抢过菜刀,开始一刀一刀的剁了起来。
眼前大儿子手中有活,老两口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转瞬间,又将目光放在还在眼皮子底下的二儿子身上。
谢姥姥先是撇了撇嘴:“看什么看,没看到有活吗。”
谢姥爷也妇唱夫随,紧随其后她:“还愣着干嘛,等着都让我们老两口干嘛?白长那么大个子,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
被老两口这么合伙怼了一顿,谢志英反倒是松快了。
看来老两口这回不怎么生气。
谢志英笑呵呵地挤进厨房,大声喊着:“哥,我也来帮忙。”
一进厨房,便小声问道:“小宇,你姥说今天要做什么饭了吗?”
“包饺子。”对于眼前这种场面,张宇这段时间也算是屡见不鲜了,非常平静的回答道。
“饺子!什么馅儿的?”谢志英先是一喜,随后下意识问道。
“大叶芹馅的,哦,对了,姥还说让往里面放些肉。”
“大叶芹馅的好,大叶芹馅的好!”
谢志英一边说着,一边往上撸袖子:“用我干什么吗?”
张宇摇头:“姥已经把面和好了,等大舅把这些肉馅剁好,一会就能包了。”
虽说是没活,可谢志英在书房里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愣是没敢出去。
等到两个舅妈回来的时候,两人方才像是有人撑腰了的孩子似的,才敢从厨房出去。
一听说今天要吃饺子,两人刚一回来,便忙活了起来。
周慧珍手艺好,负责给饺子馅调味。
胡安梅把炕上的桌子收拾出来,把平日里揉馒头用的案板放了上去,一家人坐在炕上,热热闹闹的包起了饺子。
饺子这东西说快也快,一家人一起动手,很快便包出来好几帘子饺子。
眼见剩下的馅不多了,周慧珍放下手中活:“你们先包着,我去烧水,等水开好下饺子。”
等到几人将剩下的馅包完,厨房那边传来周慧珍的喊声:“水开了,把饺子端过来吧。”
胡安梅端起一旁的帘子,往厨房走。
两个儿媳妇在厨房里忙活,谢姥姥有些坐不住,也跟着下了炕。
没等爷几个开口问,便主动开口道:“你们把案板收拾了,我再去炒个菜。”
谢姥爷没拦着,等确定老伴进了厨房之后,脸一瞬间严肃了起来,小声的将张宇今天发现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家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谢志元更是直接开口问道:“冯老大?”
张宇知道大舅想问什么,点点头:“嗯,就是冯老大,我看的再清楚不过了。”
“嘶,要真是冯老大,这事就麻烦了。”谢志英眉头快拧成了一疙瘩。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哥:“大哥,那冯老大就是个疯子!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吗。”
谢志英点点头,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他要是不记得的话,又岂会提醒大外甥离冯家远一点。
“你们兄弟俩在卖什么关子呢?”看着两个儿子互使眼色,谢姥爷不满的问道。
还有什么事不能让他这个当老子的知道,还藏着掖着的。
谢家兄弟两个又对视一眼,最后齐刷刷地叹了口气。
看着老爹和大外甥严重的好奇,谢志元解释道:“爹,我不是不想跟你说,实在是……”
然而,还没等他把借口说完,便被谢姥爷给打断了:“既然能说,那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志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是老二先看到的,还是让老二跟你们说吧。”
此话一出,谢姥爷的目光就转到了谢志英身上。
谢志英看了一眼大哥,眼中满是:你坑我,你不讲义气!
还是谢姥爷等的不耐烦了,催促道:“快说!再磨叽你娘就该过来了。”
这句话确实有效果,这种糟心事,兄弟两人也不想让亲娘听到。
“那爹,我说了你别生气。”
谢姥爷摆摆手:“你说你的,你当你爹是那种没见识的人呐,那么多年了,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为这点小事生气。”
“那爹,我可就说了。”
“说说说,赶紧说!”谢老爷被两个儿子那股磨叽劲给弄的不耐烦了,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
谢志英:“爹,你还记得昨们村里的徐寡妇吗?”
提起徐寡妇,谢姥爷一愣,好半晌才想起对方是谁。
“你提徐寡妇做什么,难不成徐寡妇和冯老大有什么关系,可那徐寡妇都死多少年了。”
谢志英:“爹,你听我说,我觉得徐寡妇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被人害死的,她当年不是自己上吊死的吗?”谢姥爷皱了皱眉头,他记得可清楚了,那徐寡妇的男人是家里的老二,为了救两个孩子,淹死在了大河里。
她婆婆生徐寡妇她男人的时候难产,自那就不喜这个二儿子。
一度把人往死里折腾,最后还是害怕村里人说闲话,才没真下手。
不过也没养两年,就把人过继给了村里一户没有孩子的老光棍。
老光棍也是命不好,操持着养大孩子,又给娶了媳妇,结果一天福都没享上,喝了二两小酒,就那么没了。
老光棍走了没两年,徐寡妇她男人又为了救俩孩子,淹死在了大河里。
那边连儿子都不喜欢,自然也不喜欢徐寡妇生的那俩孩子。
她男人刚一下葬,婆家就想把她赶走,好占了她男人留下来的房子和那几亩地。
徐寡妇自然不依,可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那边怎么说也是她男人亲娘,天然占优势。
眼看着就保不住了,还是村里的长辈站出来给她做主,才勉强保住了房子和两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