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离开,何顾换上常服,只身一人慢悠悠在街上游逛。
却并没有直接前往西市庭花楼,而是之后几番辗转先到了东市的登仙楼,在八层开了一间窗户面朝庭花楼方向的包厢。
接下来的时间他便一边品着茶不时隔窗遥望,一边重新阅览那份出自刑部的案件档案。
根据刑部审问的供词记录,售卖给李虎的那份遗迹图是商贩在一次售卖中无意间从一个陌生散修手中收来的,只因当时那位散修身上携带的灵石不够付全款才当做零头以物抵消给了他。
商贩作为常年混迹西市的老油条,其实并不相信那份所谓的遗迹图是真家伙,完全是看出那位散修身上确实没啥后续油水才答应收下,整个交易他也只是比开价少赚了一些而已。
后来想着丢掉也浪费便摆上了摊位,扔在了一角。
而据商贩的进一步回忆,几后李虎无意间经过他摊位时一眼就看上了那张残破遗迹图,上前直接大价钱爽快将其买走,一度让他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本来还因这事他心情差了一阵子,没想到未过安稳几就被官兵找上门缉拿入牢。
除此之外他则一概皆不清楚。
又再度看了看其他饶供词,何顾手指轻轻敲起桌面,若有所思。
先前第一批已排除嫌疑的对象当中,那商贩也已在其中,明其交代的供词不假。
若真如他所怀疑的此事与八方殿记载里近几年发生的其它类似失踪事件存在瓜葛,那毫无疑问,李虎当时的经过以及一眼看中就必然有着人为策划因素在里头。
而绝非单纯的巧合!
但根据那些跟随在李虎身边的亲信下人一致所,在遗迹图入手前李虎并未与人交谈过相关话题,也未独自去见什么人,就是在李虎忽然心血来潮买下遗迹图之后才私下拉着他们围绕着研究了几。
这些下人平日里寸步不离,基本都保持着至少有一人留在李虎身边,不至于漏掉关键。
要李虎完全独处的情况也仅限于其在庭花楼闷头花酒地的时间段里,那时他们都守在了房门外。
这正好吻合何顾一开始的直觉判断!
唯一令他实在想不通的是,幕后黑手为何要对这些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人下手,究竟出于何种目的?
亥时过半,窗外隔街对面的灯火喧闹渐渐到达了极致,庭花楼更是门前稍显拥堵。
见时机差不多,他放下手中茶杯身下燎仙楼。
一路并未重新改变容貌,虽然他觉得自己化容一事应该逃不过女帝的法眼,但为了尽可能以防万一和至少避免节外生枝又暴露给其他人他会易容秘法的事实,还是打消了再改变的想法。
况且一旦行动出了问题,他还得倚仗现在的皇朝身份。
庭花楼背后似乎有着皇族的强大背景,这一点在之前他与老国师的午间闲聊中就已隐晦听过,不敢轻心掉意。
如今何顾这副模样是自上次离开庭花楼后才化上的,因此也不用担心会因上次的事招来麻烦。
不多时人已到了庭花楼前,再三确认一切都考虑周全,他从容举步进入其郑
一踏入耳边便顿时充斥起各种打情骂俏的欢声笑语,甚至夹杂着一些很露骨奔放的调情话,各种胭脂香味瞬间侵袭鼻间。
所见之处亦如上次,一对对男女搭肩搂腰往里面走,男的手不老实自然占着便宜,女的笑吟吟着不知是真是假的想念话语。
刚走出没几步,立马有打扮得暴露的女人热情上前接待。
见何顾气质颇有点非同一般,她不敢贸然像对待其他普通客人那般直接亲近上去,笑着问道:“哟,这位公子当真面生得很,不知可已有钟意的姑娘?”
“我找封妍姑娘。”何弓淡答道。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此言一出,周围的旁人却瞬间被吸引住注意力,齐齐偷看向何顾,一脸的古怪难明之色。
感到莫名其妙,何顾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忍不住朝面前的女韧声问了一句:“怎么?不方便吗?”
女人颇为惊讶,也是不禁上下重新看了一番何鼓仪表,当下被问话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收去脸上异样。
满脸欢笑道:“方便,自然是方便,封妍姑娘很少有客人找的,请跟我来吧。”
女人走在前面,又自言自语般笑着道了一句:“看来今是封妍姑娘的财运日,难得一晚上有两位客人找。”
很少有客人找?
……该不会长得很吓人吧?!
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何顾多少萌生了退意,但一想自己又不是真来找乐子的,又想到对方好歹是一位招牌花魁总不能太掉价了,也就及时打住了。
当何顾身影没入走道后,那些人纷纷感慨地发出了啧啧声。
有人忍不住声道:“想不到这般白白净净身板的家伙还有那种怪趣味,该不会是划拳输了被惩罚了吧?”
有人接上话:“就算是被迫的,就凭他敢去也令我真心佩服……”
另一个人附和道:“勇气可嘉!”
其他人闻言不禁点起头。
……
一楼暗区的某个深处房间内,封妍刚刚沐浴好,此刻正在梳妆台前细致盘发。
忽地,一道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隔空传音古板地汇入她耳中:“有客到。”
闻声当即柳眉微皱了几分。
身为庭花楼为数不多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虽有点外人难以相信,但她实际上有些洁癖。
尽管过程也没产生任何肌肤接触,也并不想带着工作时的状态就寝歇息。
沐浴便是她划分公私、转变心情的一条界限。
同时也是她用来时刻提醒自己要维持本心不改的一道习惯!
本来眼见这个时辰都料定接下来应该不会有客人来了,特别是今晚已经来过了一位。
却没想到自己这才刚刚沐浴罢人就突然来了,如此必然少不了事后她还得麻烦地再沐浴一次。
她最讨厌麻烦的事了!
要不是这般性格,她自不会选择在这种场所谋生,看中的便是事少报酬多,并且可以深居浅出。
顾及到不能坏了招牌,且总不能跟白白送上门的灵石过不去,虽颇有些不爽但她还是加快了手上梳妆的动作,片刻又再度换回了那身特地用于接待客人、较为保守的黑色皮质制服。
于储物袋中取出一截十分称手的皮质长鞭,刹那间挥出一声响亮音爆。
心想等下无论来的是哪位旧客都得挥得比平常狠一些才行!
……
暗区的走廊皆是暗色调装潢,吊顶的水晶明珠也是偏红的暗光。
不停顿地经过一间间里面充满欢乐的房间,何顾默默跟在女人身后,越走却越觉得不对劲。
不知是不是错觉,路径似乎有种令他很熟悉的感觉。
当在一个岔路口拐弯的时候,终于有了印象。
望着前面女人不改方向的一直前进以及尽头处的那扇记忆中的漆黑木门,他右眼皮忽然间不由微微跳了跳。
一想到如今换了容貌体型,再者身份已今非昔比,他这才定住心神。
在这里的都是一些玩法奇特的客人,见他们朝着最里走一副势头冲着尽头房间的样子,有点诧异却也见怪不怪。
不多时,两人终于止住脚步,不出预料停在那扇乌木房门前。
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旋即将其缓缓朝里推开,引路的女人转身意味一笑,然后欠身做了个客官里边请的姿势。
也许是不好明写,又或者是李大人碍于颜面没好意思细写,给的那份刑部写的案件档案里唯独就没有李虎在庭花楼寻欢作乐的具体相关内容。
这导致何顾并不知晓进入面前的这间花魁房代表着什么。
自然也就不明白包括外面遇到的那些饶反应,以及现在引路女人那脸上微微浮现的深意笑容。
难道是上次的事传开了?
不对!我现在可是换了模样的……
咳……该不会是都认识现在身份的我吧?
经过当日国子监面前大街上的招贤比试之后,会有人记得并认出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颇有些困惑的是,明明来的路上还好好的,怎么就在这种场所一下子巧合遇到这么多认识他的人?
一时弄不明白,何顾便不再多想,微笑道了一声谢,旋即从容迈步走了进去。
第一次看到这般镇定踏入此屋的客人,女人稍稍受到了些许震撼,随即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可惜之色。
跟外面的那些人看法一样,她只当何顾是划拳之类输了才来点这一层暗区花魁,对此颇有些同情。
摇了摇头,她原路返回,准备去接待下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