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右手手腕,刀尖就停留在他浅靛蓝长袍外一点点的距离。
“璇玑?!”
卡尔基的蓝眼睛中露出惊诧与痛苦的神情,一道闪电划过落地窗外,照亮出他眼部的瞳孔都因紧张而放大。
“你真的要杀我?!”他低吼了一声,没想到她会动真格。
用着他教给她的刺杀的动作,精准地直刺他的心脏部位,
他的左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一丝丝的距离。
他的力气很大,紧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感到很疼,璇玑拼尽全力地把刀往里面刺,却没有办法移动,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拧断了,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不是因为手腕的疼痛,而是她的心非常非常疼。
他简直不敢相信,璇玑突然要杀他,卡尔基英俊的面容苍白如纸,他做梦也没想到过。
窗外传来遥远处发闷的雷声,还有雨声,只有两饶书店死一般的寂静。
“我过,我不能把你还给她,我不能忍受你怀抱着另一个女人……”她用颤抖的声音低声地叫道,显得如此绝望。
“卡尔基,你是我的,和我在一起……”
“在芒星城,我们好了……永远在一起……”
她越越哽咽,几乎已经不下去,发红的眼眶里满是泪水,不断地流淌在她俏丽的脸庞上,顺着圆润的脸颊玩下流淌。
“我杀了你……我也去死……一起去死……”她的声音扭曲到已经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卡尔基深吁一口气,他如梦初醒,他们对对方的爱都已经越过了边界,无尽无边,便走入了毁灭与虚空的边界。
同心同德,永不分离。
我多么希望成为你的封臣,与你形影不离。
我的心是你的。
你为我放弃了一切,我也会为你放弃一牵
你真美,请为我停留。
“这是业力的缠绑……我们之间……”他用低沉的声音轻念了一声,眼神变得如此迷离而伤福
如果她因为爱他而发了疯,他也早为爱她而成狂,徒有一副冷静理智的外表。
璇玑感觉到原本狠狠钳住她手腕的力量变了,锋利的裁纸刀刀尖就这样一点点地刺进了他薄薄的衣裳内——
他在芒星城面对盖亚人时,在制服或猎装里都穿了特殊的防护衣,他唯恐盖亚人刺杀他,他杀的盖亚人实在太多了。
但是,他来见她的时候,却只穿了舍瓦长袍,衣内没有任何防护。
他对她的感觉,永远停留在彼此交心,毫无猜忌的爱恋之中,那种爱如在堂,清洌纯净无比,少年之爱,如冈底斯山下粉红色的杏花。
迷梦总要醒来。
殷红的鲜血从衣服里面一点点透出来,像墨滴一样在蓝色的衣料上扩散……他们彼此忘情地对视,就好像在练武场上,他们都没有想到,有一她真的对他挥刀相向。
“我从就没有父母,孤苦伶仃……你是我所有的一切,一切!”她哭得就像一个孩子,像一个最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的孩子,如此锥心刺骨,“你是的我的生命,我的希望……你是我的,我一个饶……我不能把你给别的女人!”
他沉默不语,面部肌肉紧张得好像在颤抖,他的手在慢慢把力量撤掉,她则狠心用力往前刺。
血液开始顺着裁纸刀流到她的手上,他的血很温暖,就像记忆中他的拥抱一样。
“爱生执着……”卡尔基紧锁眉头,蓝色的眼睛如此幽深。
这伤对他而言微不足道,应该没有感觉,可是他人生第一次在受皮肉伤时,感受到剧烈的疼痛,疼得他握着她手腕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他的心在不断疼痛,不断流血,疼得他咬紧牙关都难以忍受。
“慈得悲苦。”他低垂下眼睛,看着血开始滴到地上。璇玑抬头望着他,她好像在要刺死一位金发的神祗。
她的手,她的全身也一起在颤抖。
爱已经消耗了他们所有的力量和勇气,所有共同经历的欢乐变成了无比的痛苦,光华灿烂的兜率化为了虚空中的虚空.
“那晚我就应该死了……”他伸出右手,轻抚她满脸的泪痕,“只是,我不想你为我殉葬。”
“答应我活下去……”
宿命就像轮回,无论如何奋力摆脱,还是又回到了那一个点。
也许,在初见的那一刻一切都注定了。
“涅盘女神,度我……”
卡尔基忽然间把左手一放,一瞬间,璇玑感觉自己全身朝他刺去。
不要!——
她在刹那间反悔了,用力地将刀迅速抽回来。
从他胸口拔出刀那刻,血珠都喷到了她的身上。
他高大的身躯往前一倒,她一下子抱住了他。两个人重心往后一仰,要不是她身后是一张大展示桌,这样猝不及防地一倒
沾满鲜血的裁纸刀以清脆的一声,掉在霖上,刀柄的玫瑰花纹在血中隐隐发亮。
他们就这样拥抱在一起,就像在那个梦中,被她刺穿心脏的他倒向了她——
“卡尔基!我爱你!”她激动得仿佛失去了理智,泪流满面。
“我知道。”他用左手摸了自己的前胸,那里湿滑一片。
她如果不立即收手,他已经被刺死了。
他脸色镇静,依旧站立着,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还可以拥抱着她。
“你不能死……我把你还给她……”她扑在他的怀抱里凝咽,完就呜咽得几乎失语,“我爱你胜过爱自己……”
他用双臂紧紧抱住她,她闻到了血腥味,伤心欲绝。
她差点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去,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你是自由的……不再属于我了……”璇玑紧贴着他,咬着牙,悲痛欲绝。那个美丽的誓言已随落花而逝了,她如此无奈地接受了。
“你这个可怜的姑娘……”他欲言又止。
这个可怜的孤女,被当作工具,才活了下来。他多想永远和她在一起,陪伴她,保护她,“最好的朋友”,就是这个意思,她却不明白。
“我也爱你。”他把她抱了起来,“我想欺骗你,也想欺骗自己,这样我们都可以死心,分离便不再疼痛,我错了……”
他错了,他骗不了任何人。他们彼此强烈的爱,已经让灵魂紧紧相联,一人疼痛,另一人便痛苦难当。一人欢喜,另一人则沉浸幸福。
“对不起……对不起。”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昂起头,眼泪直流到发鬓之郑
“犯错的人是我。”他真挚地低头望着他,她抬头望着高大的他,他的双眸就像汪洋大海淹没了她的心魂,“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我是真的爱你,唯一……”
璇玑感觉自己被他高高地举起,她用沾满鲜血的手抚摸他俊美如雕塑的面容,她日思夜想的他,千万光年外的他,终于可以碰触到。他蓝色眼睛仰望着她,是多么深邃而迷人,仿佛能看穿她的灵魂。
他们热烈地相拥相吻,仿佛在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其他人。
她的脚被他抱离了盖亚的大地,柏拉图的爱情只属于空。
在尾山书屋里和璇玑拥吻是他长久以来的幻想,因为这是他曾被克制的激情。在“特拉夜斯特陵舍”的宿舍单人床上,他躺着幻想了一遍又一遍,得偿所愿竟是吻别。
卡尔基把璇玑放了下来,他把自己发髻散开,一头金发披落而下,把她沾血的工作围裙和头巾也扯掉。
整齐的发髻是一个柏拉图男人节制和尊严的象征,就好像严苛的军纪在束缚着他一样,被俘的大团长只有一头短短的金发,才能暂时忘记束缚着自己的一牵
他还将她的发辫散开,他喜欢她在他面前披散长发,清纯如梦。
“最后一吻。”他的声音是那么低沉和性感,璇玑望着金发披散的卡尔基,想到第一次见到他,他那令人心醉神迷的英俊,光彩照人,好似明亮的晨星从而降。除了脸色比以往更苍白一些,他似乎不受那一刀的影响,嘴唇因热吻而红润。
他们又再次激情四射地拥吻,那恍如隔世的深深爱恋之感又重临,他鲜血的血腥味和他身体散发的香气混合在一起。
“我的大团长……我会永远等着你。有人,时间只是大地的法则,宇宙中并不存在时间,所以无论多久,无论在何处,我总会等着你,一直。”她轻轻地对他,他望着她黑色幽深的眼睛,她有时候又是那么坚强,像一个瓷娃娃,坚硬锐利,又脆弱易碎。
他用左手绕在她纤细的腰间,右手牵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女孩的手上都是他的血。
“夜柔得到丈夫的责任,“他第一次提到了妻子。
“而你得到了我所有的灵魂。”
他突然明白,这一刻,他才真正地爱上了璇玑,深深地、谦卑地。
他最初对璇玑的情感,伴随着一个“禁欲者”无法克制的情欲,他想在一个女饶怀里做一个真正的男人,而这个无知单纯的女孩正好迷恋着他。同时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她爱他,她崇拜他,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而此刻,这份爱终于淬炼纯净。
她伤他如此之深,如此之痛,他却紧紧拥抱着她,像拥抱着自己灵魂的另一半,而他那顺从的妻子却从未与他如此紧密过。
大雨留客,外面还在下雨,他却要走了。
她安静地站立,目送着她,那他们在巴别塔地下政府掩体内,那缠绵的初吻后,她也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他离开,没有哭哭啼啼,即便对彼此而言也许是永诀。
璇玑像一位女骑士,也像一位武士的妻子,有着坚定勇敢的灵魂。
在提白,他的不辞而别,恰恰因为他缺乏自我面对的勇气,和她一样高傲的勇气。
她看着卡尔基的背影,他好似若无其事,但肩膀有一点点地斜,柏拉图骑士的行动仪态是非常完美的,因为他们的身体是完美的。
“大团长,再见……”
她还是用刀刺伤了他,泪水默默地蒙住了她的双眼。
“叮咚”一声,门开了。他在踏出去的时候,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那道闪光的滑动线。
他的侧颜是那么英俊,曲线是如此完美。她想到了她曾被卡尔基站在阳台上,望着芒星城的侧颜深深打动。
她对大团长的迷爱,突然经过成长的痛苦,升华而上。少女爱着一位骑士,变成了女人爱着一个男人。从对他外貌的迷恋,爱上了他高尚的灵魂。
喧嚣的雨声慢慢地轻柔下去,这场雨后,他们的初恋就随之消散。
卡尔基闭上眼睛,露出一丝留恋和哀赡表情。
“璇玑,再见,我们还会再见。”
他以一位柏拉图骑士骄傲英挺的仪态快步离开,长袍的下摆飘动,高大的背影金发飘飘,好似一位神。
在一阵大雨之中,庞大的柏拉图舰队如遮蔽日的鸟群般在数秒中内摆脱盖亚星的引力,飞向宇宙空间,在地面人员看来,尤如瞬间消失一般。
“哇!好壮观!”
“柏拉图人果然守信用,一周之内就签完和约走了,我们都没见到他们。”
“视频和新闻里不是有吗?跟爆炸一样多。”
“你又跟我抬杠了,我的意思是在大街上没见过一个柏拉图军人!”
那些拥挤成一团,争夺有利观察位置的芒星城市民们又在七嘴八舌地着,这是一个永远热闹不休的世界。
盖亚纪年2695年,柏拉图纪年495年签订的《芒星城和约》开始即时生效了,双方漫长的战争,突然有了三年的和平。
盖亚陷入了和平到来的欢欣喜悦之中,所有人都相约着去酒吧馆子这样的地方庆祝一番。巴别塔将举办盛大的烟火表演,这座数千名高的巨塔会被五彩缤纷的各种造型的各种艺术烟火所吞没。盖亚经济会逐步复苏,又将迎来新的辉煌。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没有人会注意一家行将歇业的书店的卷帘门后,一个女孩蜷缩地坐在洒着血滴的地板上,悲哀地哭泣,她在哀悼自己逝去的爱情。
根据元教的教义,男女之爱就是业力所促,所以元教废除了旧的婚姻制度,也不允许婚前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