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漠北深处,朱厌率领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沿途根本没有像样的防守,不过镇子中的普通民众全部都被撤离一空,只有少数视死如归僧众组成的薄弱防线,也都是一冲而散。
就这样,一路杀到了大雷音寺前的最后一座城镇,韦陀堡。
作为以护教菩萨命名的城镇,韦陀堡当初建设的第一宗旨便是牢固,不仅对外牢固,对内更加牢固。之后的数次改建,也都沿用了这一方案,让韦陀堡看起来愈发的坚固雄伟。
守在此处的,乃是大雷音寺主持座下的十八罗汉,其中年长的几人已经突破入缘觉境,其余都处于声闻境巅峰,十八人组成的罗汉阵或十八铜人阵,威力巨大,甚至能短暂对抗陆地神仙境强者。
朱厌看着十八罗汉,嗤笑了一声,道:“你们大雷音寺没人了吗?就派你们几个守门,是看不起我朱厌,还是你们现在腾不出人手呢?”
面对堂堂陆地神仙境强者,十八罗汉面无惧色,同时迈步向前,手中捏下诀印,开启了韦陀堡的护城大阵,同时以己身为阵眼,组成十八罗汉阵,准备抗击妖兽大军。
朱厌招招手,在他身后的蜚缓步走了上来。
“主上,有何吩咐?”蜚低头,表情甚是恭敬。
“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力量吧。”朱厌咧开嘴,露出了森然的利齿。
蜚点头应是,独自一妖走向韦陀堡,在它周身涌动着一股无形但极度压抑的气息。
所有的妖兽都远远避开了蜚,因为它的神通敌我不分,一旦施展开来,方圆百里,一切生机皆尽断送。
神通,无形疫毒!
蜚立于虚空,疫病之毒融入空气,随风飘荡。其毒性之烈,一些藏身于黄沙底下的动物只稍吸入一丝,便会浑身溃烂,化作一滩污血。
“是蜚,所有人升起护罩,千万不能吸入它释放的毒气。”站在城墙上的一人回首高声喝道。
“疫毒可不仅仅只是毒气这么简单。”蜚那张牛脸上只长有一只巨大的灿黄竖目。此刻,竖目充血,瞳孔缩至针尖般大小,一道无形的能量穿透护城大阵,直击提醒那人。
“呃……”那人突然捂住心口,身上霎时长满了恶心的脓疮,随之跌落城墙,尸体爆开一大片腐烂的脏器,一股恶臭飘散。
“这是什么妖法,竟能穿透护城大阵?”韦陀堡内有人恐慌。
“莫要惊慌。”十八罗汉开口,安抚众人。
同时,一名浑身佛光普照的老僧走出,一步步踏下城墙,脸上带着慈悲之色。
蜚冷哼一声,一道能量打向老僧。
老僧并未阻挡,坦然受之。
一瞬间,老僧连退数步,身上也长出数个脓疮,但只消片刻,那些脓疮又平息下去。
“原来如此,疫由心生。”老僧露出了悟的神色。
蜚的攻击之所以不会护城大阵拦下的原因是,这道能量本身并无害,它只是一个引子,用来引动人体内的三尸之气。
须知修行界曾广为传言,斩却三尸,即证大道。于道教,于佛门,虽说法不同,但本质目的也是相同,无非就是破除执念。
三尸为人体内三种恶欲,平时不显。但蜚的能力便可诱发三尸,使恶欲外显,最显著的表现形式便是体外生疮,而这只不过是三尸之中的下尸虫的恶欲。
在道门记述,三尸之气原型为三只虫子,也称三尸神。像梦魂就掌握有蛊族始祖飞升前,斩下的三尸神,可见斩却三尸与飞升的确有一定的关联。
是以,蜚见老僧不受下尸虫的影响,又是一道能量打出,这一次是引动中尸虫。
三尸虫皆有名讳,下尸虫名彭矫,平日处于丹田,令人贪图男女饮食之欲;中尸虫名彭质,处胸腔心脏处,令人烦恼妄想,使人不得清净;上尸虫名彭候,处于人脑之内,令人愚痴呆笨,缺乏智慧。
能量击中老僧,一时间老僧呼吸沉重,浑浊的眼眸蒙上一层血色,犹如一头虽老迈但凶狠的恶兽。
不过老僧竭力控制自身,断断续续的佛偈从口中吐出,“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在佛偈的协助老僧平抑下心中那份无明业火,淡淡的佛光再次从他体内透发而出,不过已不再如先前那边明亮。
“能斩二尸,已是不易,不过这第三尸,你如何斩?”蜚先是赞了一句,随后脸上那只独目彻底被鲜血染红,一道能量波再次激发而出。
上尸虫彭候,盘踞脑内神识海,可搅动滔天浪潮,使人智昏。
老僧呆呆站立,脸上接连浮现迷惘,痛苦,绝望的神色,谁也不知道他在上尸虫的影响下看到了什么。
两行清泪流出,老僧身上的佛光一度暗淡到了极点,显然是在上尸虫的干扰下,导致佛心蒙尘,修为大跌。
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它这神通极为可怕,即使处于同境被它的神通击中,多半也是要修为大损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声佛偈传来,至天边尽头处,一抹翠绿的身影浮现,而后隆隆之声犹如天雷响动,迅速来到韦陀堡一侧。
“是移动绿洲,阿比西格。”
“天啊,移动绿洲消失百年,没想到今日居然又出现了。”
“它是来协助我等,抗击妖兽的吗?”
人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九千岁听着韦陀堡众人的惊叹,内心满意至极,“这才是漠北民众对我的印象,梦魂那小子听到我的大名,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在可气。”
相比起韦陀堡众人的喜悦,朱厌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百年前,他亲自入漠北,想请九千岁加入大荒,作为妖兽大军移动的军营,抵御漠北恶劣的环境。但九千岁不愿漠北战火连绵,断然拒绝了朱厌的提议。
本来,两者谈不拢就打算分别,念着同为妖兽一族,也不必把关系闹得太僵。可就在那时,一队迷途行商误打误撞来到了九千岁的绿洲之中,一边高呼感谢佛祖,一边享用起九千岁绿洲中结出的多汁果实。
朱厌本来谈崩了,心情就不好,还听得凡人大呼小叫,心中自然不喜,准备出手灭杀这几人。九千岁适时拦下了他,两者就这样开启了一场大战。
最后,朱厌在漠北强者赶来前,将九千岁击败,用秘法聚拢大量沙土将其封印于远离水脉之处,准备让它生生脱水枯死。
没想到百年过去了,九千岁不但脱困,实力还更上一层楼,已经是一只脚迈进了陆地神仙境的门槛之中。
“朱厌,收手吧,因为你一个人的执念,已经有太多的生命消亡,不要再妄遭杀孽了。”九千岁开口,他的声音悠远辽阔,沉淀着岁月的智慧。
“九千岁,当年心软将你封印是我第二大的错误。这一次,我必将你挫骨扬灰!”朱厌双拳紧握,整片天穹都在抖动。
九千岁岿然不惧,它周身散发出温和的绿光,抵消了蜚的无形疫毒神通。同时伸出一根树枝,将老僧拖回韦陀堡。
被九千岁救了一名的老僧双手合十,谢道:“多谢前辈为我指点迷津,使我不被彭候迷惑心智。”
九千岁温和一笑,“这佛偈也非我所创,乃是当年一名禅宗大德于我身下参悟所言,我不过是见此情形,有感而发罢了。”
“九千岁,给我死来!”朱厌身形纵跃,血意拳隔空挥动,无匹的拳势已狠狠砸在绿洲之中。
爆响声连起,朱厌一拳便摧毁了九千岁绿洲中一大片植被。
九千岁不以为意,它的神通,独木成洲,只要根系连接水脉,就能获得超强的生长能力,你摧毁一棵树,我就长两颗,你摧毁一片,我就长两片。
朱厌只身杀向九千岁,在他身后的妖兽自然不会落下,纷纷怒吼着冲向九千岁或是韦陀堡。
移动绿洲一阵抖动,自林木中一只只妖兽起身,向着妖兽大军奔去。
九千岁这些日子一边在大漠中游荡,一边也收留了很多妖兽在自己的绿洲内生活。理所当然,它们都成了九千岁的下属,原为九千岁的意志而战。
“挑拨同族相残,你当杀!”朱厌看着一只又一只妖兽从九千岁的绿洲中窜出,悍不畏死地跟妖兽大军搏杀,不由得暴怒。
“若不是你将仇恨种子一代又一代播散在大荒之中,我等族裔又怎么会一代又一代埋骨于这大漠之中?朱厌,你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你以为你是在拯救妖族的未来,却不想这是将我们妖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九千岁的声音振聋发聩。
“闭嘴!灭族血仇岂能不报?万年镇压岂能不偿?”朱厌浑身血液涌动,控血燃魂神通开启,血意拳崩碎天穹,一拳狂暴砸下,要将九千岁彻底灭杀当场。
……
灵山内,先天一炁演化出的妖力在跟梦溪的法身对拼一记后便消散无踪。梦溪法身被炸的一个趔趄,之后稳定身形,大手再次覆盖在了封印的缺口之上,将后续的妖兽再次堵在了通道之中,但是最为精锐的那批妖兽已经尽数从通道中涌出。
尤其是四道面向骄阳的身影,每一名都拥有着无尽的伟力。
四名至尊妖皇兴奋地看着四周,万年来只有无尽的黑暗跟妖力燃起的火焰陪伴着它们。而今日,它们终于沐浴到了真正的阳光,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
变故来的太快,谁也没想到继四名妖皇发狂后,还有两只妖皇隐藏身形,先后破坏了封印,跟轰开了梦溪的法身。
佛陀骨此刻取出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不说封印的仪式要时间,里面关押的最强的一批妖族都跑出来了,那继续封印里面的那些虾兵蟹将就纯属浪费时间了。
傲日其郎,禅虎以及龙天起三人联袂飞上高空,跟四名至尊妖皇遥相而对。
三对四,这并没有优势,而且地点还在灵山,这一战不管怎么打都已经输了大半。不过就算如此,他们还是没有半分退缩,因为他们一旦守不住,那整个漠北的民众都将遭受灭顶之灾。是以,灵山内的僧众面对穷凶极恶的妖兽根本没有半分退缩,纷纷操起戒刀,与妖兽拼死搏杀。
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的仇怨,绝无和解的可能,今日必有一方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