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嘀嗒，在临时开凿的冰洞中，雪霓凰从昏迷中醒来，她已经记不清这是她被抓的第几天。

    每次韩羽尘都会带着梦魂闯入她的记忆之海，然后在她能承受的极限范围内，疯狂搜索记忆，再一一捏碎。

    随着越来越多的记忆崩碎，雪霓凰整个人的精神也愈加崩溃，她有时候开始怀疑自身的存在，因为承载她存在的万年记忆正在一点点消散。与此相对应的是，她能感觉到自身的道心也在承受剧烈波动，一旦她的偏差认知足够巨大，那坚定的道心必然破碎，此生再无望破境。

    “吃饭了。”文鳐鱼站在雪霓凰身前，将几尾烤好的鱼一字排开。对曾经即将杀死自己的人，文鳐鱼没有刻意为难，但也绝对不会给予好脸色。

    雪霓凰抓起一尾鱼，也顾不得狼狈，大口撕咬，反正在这里，没人在乎她。而她在经脉封闭的状态下，就如同一个凡人，待在冰洞中本就寒冷异常，就连饭也是一天只能吃上一顿。

    见到雪霓凰老实吃饭，文鳐鱼便转身走开。

    待文鳐鱼走出冰洞，雪霓凰眼神冰冷地咽下了嘴里腥味极重的鱼肉，她不能在坐以待毙，必须积极地寻求自救之法。

    吃完鱼后，雪霓凰小心翼翼地将一部分鱼刺藏了起来，这些是她用来行险一搏的资本。

    ……

    在冰洞外，梦魂独自坐在一块礁石上出神。这些日子，他在雪霓凰的识海中看到了很多千年前的隐秘，这些东西对部分人来说都是惊天之秘，随便挑几个，甚至可以以此要挟雪家，获取大量资源。

    但这些都不是梦魂要找到，他需要的是找到千雪的踪迹。

    在远处，青凰细心地处理好一块鱼肉，然后递到眠皇嘴边。后者嘴边一张一合，把鲜嫩的鱼肉吞了下去，连嚼都不带嚼的。

    至于海神龙，则负责抓鱼。一些口感上佳的鱼，都被青凰划拉走，剩下的就是海神龙跟雪霓凰的伙食。

    在青凰这个煞星面前，海神龙哪里有什么脾气，早被驯得服服帖帖。

    “在想什么呢？走吧。”韩羽尘来到梦魂身边。

    梦魂点点头，他们抓到雪霓凰已经过了十几天，但探索过的记忆之海只是冰山一角，必须抓紧时间。

    走进冰洞时，雪霓凰正在啃着最后一尾烤鱼，看到韩羽尘进来，她将手里的鱼狠狠砸出。

    韩羽尘屈指一弹，烤鱼重新砸在了雪霓凰的脑门上，“留着当点心吃吧。”

    “韩羽尘，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我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雪霓凰恶狠狠地盯着韩羽尘。

    “你也就剩下放狠话的能力了。”韩羽尘一指点在了雪霓凰的眉心之上，后者登时闭上了双眼，不再言语。

    在记忆之海中，梦魂跟韩羽尘开始了新一轮的打捞。

    随着一个个记忆团的破碎，韩羽尘停下手来，今日的雪霓凰也即将到达极限，依旧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最后再看一个吧。”梦魂这些天也学会了在记忆之海活动，只要不离韩羽尘太远，他也能打捞记忆团。

    说实话，做这种事的确很不地道，但是却能大幅度锻炼神魂。在万年前，就曾有人专门锤炼神魂，用的手法正是强行攻入对手记忆之海，将对手的一切看遍，最后一举摧毁。因为神魂层面的进攻无声无息，极难防御，导致在那个时候，有很多强者都不慎中招，惨遭屠杀。

    后来，各个部族都针对这类人开发了专门的法术。比如蛊族，就培养出了能在神魂层面栖息的蛊虫，一旦有人从神魂层面入侵，必将遭受蛊虫的袭杀。再比如阴阳师，他们本身的神魂就极为强横，便直接在神魂上烙印下咒文作为防御手段。

    在经历了数千年后，专修神魂的修士不显，被认为是已经死绝，连修炼之法都没有留下。

    韩羽尘也是机缘巧合，在一处古洞中发现了一名坐化的神魂修士，从对方身上搜取了这种法门。

    韩羽尘停止了回忆，目光重新落在梦魂身上。

    梦魂双手小心翼翼地探入记忆之海中，闭上眼睛，细心感应着其中无数的记忆，随后精准地抓住了一个游荡而过的记忆团。

    “看来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啊。”韩羽尘瞅着梦魂手里那团晦暗，且只有拳头大的记忆团。

    在雪霓凰的记忆之海里打捞了几日，梦魂也总结出了规律，记忆团越是明亮巨大，那这团记忆对雪霓凰来说就越是印象深刻，反之，晦暗弱小的记忆团往往都是年代久远，且并未记录任何有用信息的一些片段。

    韩羽尘接过，两人的神识直接投入其中……

    画面较为昏暗，两人以雪霓凰的视角观察着四周，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整个雪家一片素缟，想来应该是某位重要之人死去，所以整个雪家都在哀悼。

    从视角看，雪霓凰应该是处于灵堂的上方，而堂间的牌位上书写着雪家家主，雪易安之灵位。

    看来这名组织雪家长老去天光灵墟讨说法的家主不幸被灵虚子给打死了。

    “看来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啊，走吧。”韩羽尘环视了一圈，准备拉梦魂离开。

    但梦魂却直直地站着，双眼死死盯着其中一名跪在角落的女子。

    “找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你了。“梦魂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那记忆中的脸庞。

    然而，梦魂的手一穿而过，连带眼前的“千雪”也消散开来，只余下一名相貌平平的女子跪坐在那。

    “看来你的女娃曾经在这段记忆中短暂存在过，不过她已经离去，只留下了一点影像。”韩羽尘判断道。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梦魂望着空空如也的手，猛然地握紧。

    雪霓凰的记忆之海发出轰鸣，原本还算平稳的记忆开始泛起波纹。

    “走吧，既然找到了一点线索，那就表明女娃肯定还在，下次再探索吧。”韩羽尘裹挟着梦魂的神魂冲出了记忆之海，身后是滔天的浪潮。

    在韩羽尘离开后，记忆之海翻涌不休，逐渐形成一张极为恐怖的面庞。

    “是何人胆敢惊扰吾？”面庞的一双眼瞳中没有眼白与瞳孔之分，只有一片望之生畏的血色，口中长着锋利的尖牙，最为奇特的是，它有着一条极长的舌头，挂在嘴外。

    脱离出记忆之海后，韩羽尘径直离开冰洞，找文鳐鱼去了。

    梦魂坐在雪霓凰身前，看着对方因疼痛而不断颤抖着身子。

    “怎么，还没看够我的笑话吗？”雪霓凰发丝散乱，眼中充满血丝，身上的白裙也沾染着各种污物，犹如一个疯婆子。

    “我看到千雪留下的影像了。”梦魂平静地开口，他上前，丝毫不在意雪霓凰如今污秽的模样，温柔地摸着对方的脸，“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疯子，你们一个俩个的，都是疯子。”雪霓凰拍开梦魂的手，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稍稍缓解疼痛。

    梦魂也不在意，转身离开。只要有希望，那他就会全力以赴。

    “唔，你好像挺开心的啊。”在洞外，青凰坐在海神龙背上，一手搂着眠皇，一手拿着一条烤鱼。

    梦魂笑了笑，“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就去金乌族的天织祖地，帮眠皇取得天织遗蜕。”

    “就等你这句话了。虞无眠，等着吧，我会让原本的你回归，然后再彻底征服你的身心。”青凰一边说着豪气干云的话，一边手不老实地向下探去。

    眠皇面无表情地甩动丝线，把青凰的手拍开。

    老实窝在底下的海神龙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些什么猛人啊？为什么我会跟这些怪物打交道啊？我只想回海里抓鱼吃。”

    独自待在冰洞中的雪霓凰在缓了好一会儿后，才逐渐平复了疼痛。她挣扎着起身，把那条吃了一半的鱼拿到身前，开始扒拉，想要取出其中的鱼刺。

    冰洞寒冷，鱼早已冻成一块，雪霓凰又是砸，又是咬。为了活下去，她可以放下身段，去做最卑微的事，毕竟在涉足修行之前，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这样就凑齐了，韩羽尘等着吧！”雪霓凰眼中闪动着疯狂地神色，原本纤细雪白的青葱玉指上满是鲜血，掌心中托着几根丑陋的鱼刺。

    在夜深人静的时分，雪霓凰悄悄睁开了眼睛，从衣服中翻出了这几天积攒的鱼刺，一共三十六根。

    “向死而生！”雪霓凰撕下裙子，牢牢将自己的嘴绑住，确保不会发出声响。

    随后，她握着一根鱼刺，猛然扎入体内。

    鲜血伴随着疼痛涌出，雪霓凰银牙死死咬着布条，她抓起另一根鱼刺再次刺入体内。

    随着一根根鱼刺扎入穴道，雪霓凰浑身都被鲜血浸透，她原本雪白的脸庞此刻更是再无一丝血色。

    “逆元流转！”雪霓凰体内被封闭的经脉一阵颤动，真气开始逆流。

    这是一门极为霸道的心法，需要将自身真气逆行运转，以此可在短时间内获得远超之前的力量。但是后遗症也十分巨大，时效过后，施术者将会跌落一个境界。

    为了逃脱，雪霓凰只能出此下策。

    随着体内的力量逐渐恢复，雪霓凰逼出鱼刺，伤口愈合。她的眼神再次凛冽，就算在绝境中，她亦会想尽办法破局。

    趁着夜色，雪霓凰放轻脚步，来到冰洞前，看着前方的大海。

    负责把守的青凰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雪霓凰，但她没有在意，只是在神念中告知了梦魂一句。

    “韩羽尘，等着吧！”雪霓凰体内轰然爆出恐怖的力量，整座冰山在这股力量下分崩离析。

    雪色光华腾天而起，雪霓凰向着天阳巨岛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