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床,姓名黄易。”
苍白的灯光骤然亮起,维克托从睡梦中醒来,却瞧见了久违的一副奇妙景象。
他看到一位年轻的护士,端着装满药瓶的盘子,拉开幕帘,来到他的身旁。
右手背上还插着针管,那挂在头顶的吊瓶,正在缓慢地朝维克托的血管内输送药水。
身上的病号服以及那昼白的灯光,已经不属于那个他熟悉的时代,而是回到了他前世的世界……
等等……
维克托迅速从床上坐起,伸手摸自己的脸。
“我……我回来了?”
他发出惊呼,把那位护士给吓了一跳。
“你干嘛?我问你姓名是叫黄易吗?”
黄易?
维克托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本来就是他的名字。
随着他傻愣愣点头,护士将一张单子递给他签字。
看着他签完,护士才为他换上了新的药瓶,然后端着盘子准备离开。
维克托突然想起了什么,准备起身询问护士,结果却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这下把病房里的其他病友也惊到了。
“你发什么疯呢?知道腿断了还乱动?”
剧烈的疼痛也把维克托给吓愣了,他瞧见自己腿上绑着固定板还有绷带,一时半刻完全无法反应,只有痛苦刺激着他的神经。
隔壁病床的护士也过来帮忙,合力将其给抬上了病床,维克托在她们的抱怨声中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腿上还在隐隐作痛,可他却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穿越前,他不是在公司楼下买了那什么金手指吗?然后就被指引到了spa里,然后就穿越了。
为什么回来的他会是这样一副……腿断了的模样?
身边也没有一个亲朋好友在,都不知道找谁问怎么回事儿。
瞧了眼墙上的led电子钟,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大概是家人都回家去了吧,等明天一早再去问问他们。
隔壁床上有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刚才被维克托闹出的动静给吵醒了。
在审视了他一番后,老人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维克托本想着先睡觉,可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记得,在异世界的时候,自己被那名可疑的醉汉给推下了游轮,掉到了海里。
本以为,接下来冰冷的海水会瞬间淹没自己,但这种感觉并没有到来,而是让维克托失去了意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是在异世界死了吗?
腿还在隐隐作痛,这种痛感加上他心中的疑虑,令其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
这间病房里一共有四张床,全都住着人。
先是有一位母亲带着那几岁大的女儿,来看望维克托面前床上的某个中年男人,病房中立刻响起了孩子的欢声笑语。
随后又来了一名老人,去看望旁边床上的年轻女孩。
一上午就来了这三个人,维克托希望等到的家人或者谁都没有来看他。
直到黄昏,一整天过去了,维克托依旧是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期间只有医院护士给他送来的盒饭。
手机上也没有人联系过他,他顿时觉得非常奇怪,等到六点左右时,护士又进来为他换药,他这才忍不住问对方。
“不好意思,昨天脑子有点不清醒。”他先是给对方道歉。
那护士没有回答,看上去给他换完药后,还要去其他地方忙。
“我想请问一下……我有些记不清楚我这腿……”
“被摩托车碾了!”护士快速回答。
维克托表情一愣,继续追问:“是在哪里被碾的?为什么会被碾?”
“这我怎么知道,得问你自己。”护士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下。
维克托见对方没好脸色,忽然捡起旁边桌上自己签字的那张表格。
当他看见上边的信息后,整个人愣住了。
“黄易?三十五岁?连照片也不是……”
这下把他给整不会了,因为照片跟本人信息,都和维克托前世出入非常大,除了名字外,可以说什么都比对不上。
“我记得你说你被公司裁员了,回家中途想不开,站马路中间被摩托车给碾了,所以这都怪你自己,神经病。”
随着护士端走工具,维克托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世界应该还是前世的世界,但为什么他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了?
离开前他才二十来岁,现在怎么都三十五了?而且人还变得这么丑……
不会……过去的一切全都是一场梦吧?还是在落海时中了什么无形之术?
如果这才是现实,那他被公司优化、落魄得都想做自我了断,这么严重的心理跟身体的双重打击,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位家人过来看他吗?
哦对,刚才表格上写他未婚,说明他还是单身,可即便这样,父母也该……
一个不安的想法瞬间涌上了维克托的心头。
就在这时,旁边那名老人忽然说话了:“小伙子,一个人受重伤住院,都没人来看你,你也跟老头子一样可怜哦。”
维克托沉默着看向他,紧接着老人语出惊人。
“你刚住进来时,我听你说你家里没人了,就你自己,哎……难怪会受不了打击,不过听我一句劝,人生很长,就算三十五岁失业,也用不着寻死。”
对方的话透露出了维克托目前的现状,但他严重怀疑这种现状的可信度。
“不,我不是受不了打击,我只是觉得……”
“什么?”
“觉得这一切不真实,我不该是这个样子,就算我醒来了,也应该是……另外一种状况才对。”
“呵呵……”老人忍不住发笑,“人在遭受特别大的打击的时候,都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我死老伴跟女儿的时候,也只是以为,自己在做噩梦而已。”
“不是,您没明白。”维克托试着解释,“我觉得我不是现在这个人……”
“哈?你有照过镜子?”老人像是在听一个神经病讲话,“看来你不止是腿断了,我觉得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真的!”维克托有些忍不了了,“我应该才二十来岁,而且父母健在,自己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我……好吧,就算不是那样,我也该在一艘船上,马上要接手一艘远洋货轮。”
老人完全听不懂维克托在说什么,不过他却很认真地分析起来。
那位年轻女士病友觉得他们太吵,劝他们安静些,维克托有点恼火地闭上了嘴。
“有可能,你在昏睡的那几个小时里,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老人调侃道。
这下令维克托无语了,他确实也这么怀疑,只是自己不信罢了。
然后老人又说:“如果你觉得现在的人生是假的,那么你记忆里的人生又怎么确定是真的呢?梦如果太美好,人们会刻意避开那些会让他们感到痛苦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