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司马消难,参见大王!多谢大王高义收留、垂恩庇护,下官一家性命才得保全!”
金墉城中,司马消难登堂入拜,李泰也总算是见到了这个引发了今次大战的北齐叛臣、高仲密第二。
司马消难身材高大、面貌看起来也比较儒雅端正,看来能够成为高欢的女婿也并非只是因为乃是司马子如的儿子,自身的素质也有着一定的加成。
饶是李泰因为心知司马消难本性如何,对其乏甚期待,当真正看到对方的时候,心中也没有什么恶感。
他抬手示意侍员入前将司马消难搀扶起来,口中笑语说道:“荥阳公无需多礼,公携众来投,使我国得有讨贼良机,此番战事大胜,公亦居功颇伟。今与公相会此城,令我追忆旧与高太保慷慨举义的旧事。此番征师凯旋,归朝之后我一定要为两位引见,你两位想必多有意趣相投的言语要聊。”
“下官巧任故邑,功勋事迹实在未敢攀比大王与高太保,但得引为门下宾客,便已不胜荣幸!”
司马消难闻言后又连忙欠身说道,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对于接下来在西魏的宦途前程充满了期待。
暂且不说眼前这位已经尊为霸府首领的唐王,就之前以虎牢城投奔西魏的高仲密都已经成了太保,自己的待遇想必也不会太差。
毕竟高仲密那番投奔虎头蛇灰,不只没能给西魏带来什么好处,反而给其带来一场损失惨重的大败。可是他这一番投靠西魏,却是凭着一己之力扭转了东西之间的强弱对比形势,给世道都带来了巨大的改变。
李泰倒是不知道司马消难心里这些没啥逼数的想法,对于此人他也并不打算如何重用,如果能安分守己的话,倒也可以留在朝中给个虚荣职位做个富贵闲人,至于说执掌什么实权、外任封疆大吏,则就着实有点想多了。
在会见了司马消难之后,李泰又接见了许多部将和河洛之间的豪强酋首们,并将河洛之间的人事局面稍作安排。
此番河洛尽为西魏所有,可以说是自从孝武帝西逃以来西魏方面所达成的最好的局面。尽管独孤信也曾一度收复了洛阳,但却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而且控制和影响力也没有在整个河洛地区都完全铺开。
此番西魏却是实实在在的收复河洛,不只是河桥以南,就连北面的河内郡也已经在掌握之中,单单这一项成果,就令人欣慰不已。
洛阳作为北魏旧都,对西魏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就连北魏数代先王都埋葬于此。尽管眼下李泰的声望已经是如日中天,随时都可取代西魏,使得这一层法礼意义有所削弱,但是在整体的战略上,占据河洛对于接下来的东西对抗也是十分的重要。
不过李泰暂时并不打算将霸府中心转移到河洛来,毕竟这里久经战乱,生产秩序与规模还亟待恢复与发展。而霸府的军事组织却需要一个比较成熟的体系来维持运作,一旦转移到河洛地区,会极大的拖慢区域内的民生恢复。
他自己也并不方便久镇河洛,于是便以大将军韩雄为司州总管坐镇于此,并将二弟李超留为司州长史,负责此间各种民生政治。
之前西魏处于弱势的时候,豫西诸路豪强对于维持此间局面出了很大的力气,而他们各自在乡里也都积累了深厚的影响力。
但是由于未来河洛地区必定是要成为一个新的政治和军事中心,也并不适合安排太多武宗豪强们留守乡里,所以除了韩雄之外,其他的豫西诸将李泰都没有安排任职于河洛,而是将他们任命为霸府直领的府兵督将,其麾下军士也要参与授田,成为诸府军士,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游走山野,居无定所。
河洛虽然已经收复,但还需要保证足够的武装力量驻守,用于防备北齐,并且继续向河南地区进行渗透发展。
于是李泰接下来便在伊洛之间巡视挑选,划定各个地点用于建立骠骑府。新建的骠骑府便不再像之前在关中和山南那样,动辄数千军士,规模大大收缩,卒员削减到千人左右,在伊洛河谷与沿河岸边先期设置二十座骠骑府,养军规模维持在三万人左右。
眼下河洛方面的物资给养主要仰仗山南地区进行供给,如果诸军太多难免就会造成更大的压力。等到未来此间民生恢复过来,便可以考量进一步增加驻兵规模。
河洛之间民生凋零,之前北齐统治这里的时候,历任刺史督将也都更加重视军事上的投入与管理,至于民生百业则就不怎么关注。
以至于眼下西魏接掌此间后,拥有着天中美誉的河洛地区在籍民户共同不过只有几千户而已,尚且不如关中一大郡!这样的数字显然是不合理的,想必是存在着众多的脱籍民众与游食难民,由此也可见战争给这一片天地所造成的摧残。
想要恢复民生,首先自然是要恢复籍民数量。因此对于接下来司州总管府的工作重点,李泰给予的指示就是在建立骠骑府等军事组织的同时,一定要认真检括人口,增加籍民数量。没有足够的人口,做什么事情都必将事倍功半、困难重重。
同时他也指出,尽管蛮人也是需要括户整编的对象,但是一定要限制其规模。而且无论在任何地方,汉蛮比例一定要有所控制,汉人需要占据绝对的优势。只有通过这样的社会结构与人口比例,才能维持对蛮人的同化,避免他们抱团抗拒政令、不愿接受开化管理。
至于民生经济的恢复,自然也是要将垦荒耕织作为首要任务,衣食能够自给自足,才能在此基础上发展其他的产业。
在李泰安排部署各项任务的时候,时间也在飞快流逝,很快便过去了十几天,北齐方面所许诺的降人家属们也陆续送入境中。
尽管这并不是西魏第一次要求北齐引送人员,但当那些降人们知晓自己得享这一份待遇的时候,一时间也都不免喜极而泣,尤其当见到他们的亲人们源源不断的被渡船送到南岸来的时候,更不乏人激动的涕泪横流,拉着亲人们又哭又喊,旋即便向着金墉城方向连连叩拜谢恩。
乱世之中,生离死别都是寻常,这些降人们为了活命而选择投降的时候,心中也多有反复的挣扎,不只是担心自此以后便与亲人永别,更担心留在北齐境内的亲人们或会因此而遭到连累。所以在投降之后,尽管安全有了一定的保障,但却一直都是忧心忡忡、满怀愧疚,心里积累了极大的压力。
他们也想不到唐王如此仁义,并没有因为他们只是身份卑贱的营卒便完全忽略了他们的诉求,反而还为他们将亲人从北齐那里讨要过来,使他们得以团聚于此,难免感激涕零。
“大王仁义为怀、恤爱庶众,得此真心相待,比任何的管制凝合都要更加有效,这些降人们经此之后,必也人心可用,河洛安治未远!”
随同唐王一起出巡的韩雄等一众将领们看到这一幕幕亲人重逢的感人画面,一时间也都满怀感慨的说道。
李泰闻言后便也叹息道:“克敌制胜、一统六合,或还需要仰仗天时地利诸种。但存人恤众、安民达治,临民用术,用心则可。为善之心,人皆有之,力所能及,应当争为循吏。一人之懒惰懈怠,而使万众寒馁嚎啕,虽死何惜!你等诸位身当临民之任,亦应以此自警。”
众人听到这话后,也都纷纷点头应是,并表示来日大王再临此境,河洛必然不会再是如今这一副荒乱破败的景象。
随着此间诸事暂时告一段落,李泰便汇同诸军,正式的班师回朝,结束了这一次的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