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孟鑫在指挥手下弟兄整装备行之时迎来了那位金玉世子。
“房大人,你真的不知道刘聂是怎么死的吗?”穆淳并不废话,眼看房孟鑫屏退左右迎上来时直接问。
房孟鑫抱拳施礼道:“实不相瞒,方才侯爷也问过下官这个问题,下官确实不知,应侯爷吩咐,下官已经派人去调查乌显炀了。”房孟鑫迎着穆淳淡淡的目光大方地回视,他不知道穆淳信不信他的话,何况他是真的拿不准,坦然对视的话起码能显示自己问心无愧。
“他让项东衢查刘聂的时候你在场吗?”穆淳问。
“在场。”
“当时是什么情形?”穆淳又问。
房孟鑫默默吞了口气,这位世子明显比镇原侯上心许多,镇原侯在意的是刘聂死于谁手,而世子关心的却是那位先生在外经历了什么。
“那时我们刚在崇安衙门与先生汇合,还未说几句话他便开口拜托项东衢去调查刘聂的妹妹葬在了哪里。”房孟鑫观察了一下穆淳的样子,继续道,“项东衢离开后先生又要想去药师谷,下官本想陪他同去,可先生却又托下官去寻乌显炀。”
“如此说来,当时是他只身一人去了药师谷?”穆淳道。
“是。”房孟鑫道,“下官找到乌显炀后与其一同赶到药师谷后便发现刘聂死在了谷中。据——据乌显炀所说,刘聂似乎是死于隗冶的紫螈。”
穆淳皱了眉,隗冶是当时他让犀月杀的,如今杀了刘聂的人当然不可能是隗冶,只是那紫螈——穆淳大概猜得出在谁手中。
房孟鑫等了半天都不见穆淳有个回应,瞧他的样子似乎失神又似是沉思,可房孟鑫手里还有活计要忙,不能陪这位皇亲干耗下去。他试探着低声道:“殿下?”
穆淳的凤眸动了动,看了他一眼挂上了一层几不可察的笑:“多谢房大人了。”
房孟鑫难免惶恐,躬身送走了穆淳。
他以为穆淳是谢他坦诚相告,穆淳谢的却是他对穆琏有所隐瞒。
穆淳仍有猜测需要判定,凭他所料或许再去见一见林半夏便可有结果。
他找到林半夏之时项东衢竟然也在。项东衢本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放松心神,瞧上去显然已经快入定了,乍看到穆淳自然尴尬到不行,照常理来说他回来之后应先去向镇原侯汇报,眼下在这里被抓了包,他短时间内真想不出什么搪塞的说法。
“调查结果如何?”穆淳问。
项东衢还在慌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穆淳在问什么。
林半夏在荆州这么久,自认为多少能看得懂穆淳的某些举动,便替项东衢回答道:“刚和若佟说完,刘聂的妹妹被葬在夔州城外,若佟说要把刘聂挪过来和他妹妹葬在一起。”
“他呢?”穆淳问。
“回屋歇着了,说是明日便要出远门。”林半夏说。
“听说刘聂死于隗冶的紫螈,怎么回事?”穆淳问。
项东衢愣住了,林半夏也有些懵,他们都未来得及知晓刘聂已死的事,方才听杨臻说把刘聂和刘羽舒葬在一起,他们只以为是抓到刘聂并将一切了结之后把他们兄妹二人埋在一起,原来是真的死了吗?
项东衢张开嘴后没把住声:“刘聂真死了?”
穆淳稍微点了下头算是答复他,仅是如此都令项东衢受宠若惊心情复杂。他又问:“此事林大夫怎么看?”
“若佟干的?”项东衢稀里糊涂中忍不住又问。他刚把话问出来便被穆淳斜了一眼,瞬间安分下去后又忍不住暗地里低估了句:“我就知道他得死在若佟手里。”一句小话又引来穆淳诧异地注视,项东衢更加收敛,缩着身形退到了一旁。
林半夏请穆淳入座道:“当初隗冶死在抚江侯府,他的紫螈被若佟找到送给了我,本是想研医入药,但我琢磨了许久都没什么收获,所以将那东西转交给了竹叶青。”
“竹叶青如今在哪里?”穆淳问。
“不清楚。”林半夏也不大觉得刘聂是死于杨臻之手,她倾向于是竹叶青找去崇安给女儿报仇这种可能。项东衢同她说药师谷已经被刘聂焚毁,因而此人死去她并不会有多少怜悯。
点到为止,穆淳无法从林半夏得知再进一步的消息,便问:“搬运刘聂的人,已经派出去了吗?”
“没有,我以为若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林半夏说。
穆淳起身,看起来林半夏并不了解杨臻,穆淳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好像也不了解杨臻。“我来办吧。”穆淳在项东衢和林半夏的注视中离开了此处。
林半夏的困惑更甚,项东衢也刚到不久,前几日的经历到目前为止都未能跟人讲清楚,嘴皮子最好使的鸿踏雪又没回来。项东衢也看得出她的心思,一时冲动眼看便要去把杨臻摇起来问个清楚之际又收住了好奇。
“我去帮顾师弟收拾行李,林前辈你也同去吗?”项东衢道。
林半夏几乎别无选择,她不知道林年爱被杨臻送去了哪里,想尽孝而不能,鸿踏雪尚未归还,即便回来也是要寻往她和杨臻所在之处,她一同前往既为照顾杨臻也为给鸿踏雪以方便。
项东衢穿院过廊即将进屋时却瞧见穆淳从一间房里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他记得那是杨臻的房间。穆淳也发现了余光之中项东衢,项东衢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穆淳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直接离开,但他仍十分担心。
当初跟许重昌搭上线接触到换血计划后他便很快发现穆淳在刻意护着杨臻,而且凭他所见的自始至终都是如此,虽然结果每每超出穆淳的预期而伤及杨臻,但穆淳对杨臻的袒护是他和单以谋许重昌都看在眼里的。项东衢搞不懂为什么,若说他在计划中总会多顾及杨臻几分是因为同在江湖脾气相投且杨臻其人确实值得他青睐,穆淳这个金尊玉贵的朝廷琉璃人是为何?
如今换血计划都被掐了,穆淳还要接近杨臻又是为何?
项东衢越发忐忑,待穆淳走远后一调步子推开了那扇刚被穆淳阖上不久的门。
床榻上的杨臻就着即将躺下的动作暂时停住看着他:“东衢大哥?”
“你没事吧?”这话问完,项东衢自己便先有了否定之明。看杨臻那副疲态,好像多喘口气就得耗费二十年阳寿一样,项东衢都怕他第二天醒不过来。
杨臻换了个身架半躺着靠到床头说:“没事。”
项东衢的视线偏移,忽然看到了一只有些眼熟的睡猫,他没多想,往前几个大步走近了些,抬手在杨臻的脑门上捂了捂,坐下来道:“你都快凉了。”
杨臻动了动嘴角,却也算不上是个笑。
项东衢直接问:“刚才世子来干什么?”
“有事问我。”杨臻道。
“刘聂的事?”
杨臻点头。差不多吧。
“他没欺负你吧?”项东衢又问。
杨臻不解,此话中的“他”指的是谁?
“奇怪了,他为何这么关心刘聂?不应该啊……”项东衢摸来桌上的茶壶灌了口水,“刘聂竟然能让世子这么在乎他?”
“有比他更在乎的。”杨臻道。
“谁啊?”项东衢被方才那口凉透了的茶水激得没听出杨臻话里的寒意。
杨臻呼了口气,并未回答。
项东衢在乎的不是这些,只问:“你老实跟说我,刘聂是不是你杀的?”
“是。”杨臻的回答简洁干脆。
项东衢了然,一副果然在他意料之中的样子连连点头。从前他就觉得杨臻那套从不杀生的名头不正常,脑袋上没戒疤的人搞这些虚名作甚?大闹神女峰之后的杨臻在项东衢眼里才是个正儿八经的江湖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