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郡,吴县……
“叔父,庐江全面失守,不日蒙恬大军即将进攻会稽,叔父真的准备据吴县坚城固守?”
项羽眉头紧锁,对着项梁道。
“有何不可?吴县城池经年修葺加固,宛如铜墙铁壁。蒙恬不过二十万之师,长途跋涉。我军也有七万人,以逸待劳。”
项梁沉吟了一下,对着项羽道。
“话虽如此,但孤注一掷,据守孤城,实非上策,一旦蒙恬大军围而不攻,我们的粮草又能坚持多久?”
“困守孤城,即无援军,亦无补给之地,不出三月,我们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全军覆没之局。”
项羽目光闪烁着睿智之光,分析的头头是道。
“你所言有理,叔父岂能不知?但秦军武器精良,粮草充足,兵员甚广,强弓硬弩,正面交锋,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蒙恬当世名将,嬴政狡诈如狐,可恨叔父太心急了,上了嬴政老儿的当,悔之晚矣。”
项梁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结局,但是楚国儿郎,岂能贪生怕死
哪怕是死,他也要让天下人明白,大楚没有懦夫。
楚人就算崩碎满口牙齿,也要让秦人伤痕累累。
“叔父,羽儿却不这样认为。”
项羽沉吟道,内心并不认同项梁之言。
困守孤城,一旦秦人重重布防,根本无需强攻,只需守株待兔,等待城中粮绝,便可不攻自破。
这简直就是伸着脖子送给秦人砍,大丈夫生于世间,死亦何惧?
只是这样死,项羽觉得实在太窝囊。
“喔?那你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项梁颇为意外,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自幼神力过人,而且修习领悟兵法也远超常人,但终究没有经历过实战。
“叔父可知道治县?”
项羽轻声问道。
“自然知晓,此地本是闵越之地,后秦划天下四十八郡,归会稽郡管辖。毗邻大海,不过一隅小城而已。”
“羽儿想要驻守此地?”
项梁楞了楞,有些狐疑道。
“不错,羽儿正有此意。”
项羽不可置否道。
“治县弹丸小城,地狭墙窄,怎能与吴县相比?”
项梁心中略有些失望,本满怀希望,看来自己还是对这个侄子期望太高了。
“叔父莫急,与其坐以待毙,羽儿以为可以困兽搏斗,也许还能博出一线生机。”
“只要我们能够打败蒙恬,能够激起楚人之雄心,复我大楚,又有何难?”
项羽豪气干云,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道。
项梁嘴角抽了抽,羽儿虽有豪情壮志,但要打败蒙恬难若登天啊!
蒙恬并非无名之辈,乃当世名将。
秦灭六国之战,蒙恬就战功彪炳,虽有王翦掩盖其锋,但仍旧战功赫赫,光彩照人。
北伐匈奴,乃是蒙恬名震天下之战,此战之后,素有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以报怨之美谈。
草原霸主之名,威慑整个草原部族,北疆之患,至此再无胡狄扰边。
但希望终归让人心神向往,项梁也不例外,看着侄子自信十足,忍不住问道:“如何打败蒙恬?要知道蒙恬有二十万精锐,这二十万人可不是攻打韩魏赵那些三流边军,而是秦人精锐,百战之师。”
“叔父,治县三十里外便是茫茫大海,其处有一个海湾,出口狭长不过数里之地,待蒙恬引军前来,住房之地,可与秦人生死一搏。”
项羽脸上露出狠辣之意,坚定道。
项梁心中一惊,他已经明白侄子的用意了,这是兵法里,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一旦秦人堵住生路,前无虎狼窥视,后有大海断路,那士卒只有舍命一搏,以求生机。
“怎么样叔父?此计可否?”
项羽神色露出期待之色,看着项梁道。
“若依你之计,一战勇,二战衰,再战便再无生机可言,将士必当军心涣散,斗志全无。”
“首战胜,秦人溃败,首战不胜,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啊!”
项梁叹了一口气,心中犹豫不决。
这个计策他很动心,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再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空守孤城,只会让士气越来越薄弱,而且他们的粮食有限,根本就耗不过秦人。
“叔父,横竖都是死,何不以秦人拼个你死我活。堂堂七尺男儿,哪怕战死,无憾也。总比龟缩城中,被秦人活活困死要好吧?”
项羽看自己的叔父脸上尽是犹豫之色,再次催促,劝言道。
“羽儿,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只要隐姓埋名,隐藏起来,谁也找不到你。”
“嬴政老儿已经老了,终究有一日他会真的死去。”
“你要记住叔父的话,好好活着,谨慎再谨慎,要等嬴政老儿真的死了。一定要耐心等候他死了几年之后,等到新君继位。若那时天下有异,你便可重整我项氏雄风。”
“切记啊!嬴政老儿狡诈如狐,不惜有损自己的威信,也要诓骗我等,实在是老奸巨猾,可恶至极。”
项梁拍了拍项羽的肩膀,先是语气深长的再三叮嘱,然后咬牙切齿道。
作为称尊天下的始皇帝,竟然不惜欺骗天下人,这让项梁实在没想到,不得不承认这嬴政老儿,实乃一代雄主啊!
六国败的不冤,只要嬴政老儿还活着,那六国便永无出头之日啊!
“叔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项羽楞了楞,然后费解的看着项梁道。
“叔父让你离开这,走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若始皇帝真的死了之后,天下没有异变,那你就好好活下去,为项氏延续香火。”
“项氏绝不能后继无人啊!”
项梁斩钉截铁道。
“不,叔父,羽儿不怕死,也绝不会离开。羽儿要跟秦人决一死战,为祖父,父亲大人报仇。”
项羽眼神露出刻骨铭心的仇恨道。
项梁心中叹了一口气,这都是自己造的孽啊!
自幼便给羽儿灌输这些仇秦思想,今日便要作茧自缚了吗?
“混账,项氏若因此断绝香火传承,你让叔父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父亲大人?如何与兄长交代?有何脸面去见项氏列祖列宗?”
项梁勃然大怒,对着项羽呵斥道。
“叔父……羽儿不……羽儿不想离开您。”
项羽见叔父发怒,直接跪了下去,双眼通红,对着项梁苦苦哀求着。
“你若不走,那你便是我项氏的千古罪人。叔父没有你这样的侄子,项氏也没有你项籍这个人,项氏的族人们,将永生永世憎恨你,抱怨你。”
“羽儿,不要让叔父白死,更不要让项氏所有族人的血白流。你走之后,我会从族人之中找一个人,冒充你,秦人绝不会知道你还活在世上。”
“听叔父的话,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乖孩子,从未让叔父失望过,这一次你也不会让叔父失望,对吗?”
项梁也是老泪纵横,看着项羽道。
“叔父,为什么……为什么是羽儿,为什么不是其他人?羽儿不想做逃兵,更不愿做懦夫啊!”
项羽也是泪花闪烁,双手紧握,手臂青筋暴起,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