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不问题,陛下,以臣之见,可以让官绅们把空置田卖给朝廷作为官营农庄,然后由朝廷将这些田分给地少田少的自耕农,或令有富裕劳力的自耕农申领承包,当然,官绅们也可以不卖,只是得防着他们逼迫庶民为佃户。”
方从哲这时候说道。
朱由校点头笑道:“元辅所言很是!就这样办!”
方从哲明显很会揣摩皇帝朱由校的心思,而知道皇帝想抑制土地兼并甚至是减少土地兼并现象,所以,他也就建议让士绅把空置田卖给朝廷。
袁可立因此瞥了方从哲一眼,他不得不承认比起方从哲,自己在讨皇帝欢心方面还差些手段。
……
“圣旨对被抓佃农的处置,宋公,想必已知道了吧?”
黄立极一脸郁闷地问着宋权。
宋权点头,说道:“闹事佃农全部被流放,可是,这样的话,我们的田地谁来耕种?何况这些佃农不少就是我们这些官绅的族人乡友,是我们官绅在地方对抗官府的根基!如今,要是这些佃农被流放,坏的就是我们官绅的根基。”
“谁说不是呢,背地里那些搞事的官绅和佃农们到底没斗过陛下!不过,陛下的手段真是狠呢,先残酷镇压,也不在乎名声好坏,然后把抓起来的佃农全部流放,让你官绅势力被肢解!”
黄立极苦笑着回道。
正在这时候,黄立极却听得外面传来哭喊声。
“失陪!”
黄立极不得不对宋权说了一句,然后从自家亭子里走了出来,叫来自己的管家秦瑞问道:“怎么回事?”
秦瑞忙回道:“回老爷!同乡的士子带着我们黄家的一批佃农也来了京,说是也跟着顺天府的这些官绅佃农们参与昨日的闹事,现在他们好几个亲友都被抓住了,说是要流放,现在来找您,说让您帮帮忙!”
黄立极听后浑身陡然生出一股冷汗,大喝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家的佃农素来守规矩,哪里敢进京闹事!再说,我黄家也从来都是奉公守法,岂会因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事与朝廷作对!外面那些人肯定是在攀诬我黄家,把他们赶走!不,让人把他们捆了送到官府去。”
“是!”
这管家忙回了一句。
很快,外面来找黄立极的几个黄家佃户在得知黄立极不肯帮他们后也非常气愤。
有人直接骂道:“姓黄的!你当年读书出来,还是靠老子爹给你家借的银子,如今还把田产投献给了你,你怎么如今发达了,反而不认人了!”
“就是,这次我们是来为你们读书人说话的,你们怎么都不出来帮我们说话呀!”
“是啊!你们这些老爷们不是说朝廷不会对百姓怎么样吗,怎么西厂的人直接拿炮轰我们啊!”
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质问起来。
黄立极有些苦恼,不由得回来对宋权说道:“本官又没指使他们和朝廷作对,怎么却还怪本官来了,这些刁民真是!”
“黄公说的是,这些刁民,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以为自己帮读书人说几句话,读书人就得为之违抗朝廷?还真是滑稽!”
宋权说着就笑道。
这时候,黄立极的管家秦瑞已经带着黄府家奴,来到外面,对这些佃户喝道:“废什么话,都给老子绑起来送到官府!”
……
黄立极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文官。
虽然这些乡勇聚众示威是为读书人鸣不平。
但已在京城做官或求学的读书人们并不买他们的账,甚至急着和他们撇清关系,还主动把闹事的佃农抓到了官府。
也因此,最终佃农也没成什么事,即便有一部分佃农想造反,都被同乡的官绅给先告知于官府,而被官府镇压了下去。
官绅们在这次事件中表现的很怯懦,也很表里不一。
这也没办法,官绅的阶级立场决定了他不可能为了佃农们而跟朝廷翻脸。
毕竟他们还需要依附朝廷维持自己的其他利益。
所以,除了蒋赫德、高儿俨这样的普通士子因为参与鼓动而被处斩外,北直隶的大部分官绅都没因为这次乡勇聚众示威而受到牵连,而继续积极地向皇帝陛下写天启七年的新年贺章,贺章中自然不乏溢美之词。
参与闹事的佃农则比较惨,他们不得不被捆绑起双手,然后成批成批地开始登船去台湾和长崎,背井离乡。
他们当中有人因此觉得不忿,觉得是官老爷们出卖了他们,坑害了他们,但也无可奈何。
“朕听闻黄立极、魏藻德一干朝臣都把来找他们的闹事佃农都主动送到了官府?”
政事堂,朱由校也向方从哲问起了此事。
方从哲笑着回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朱由校点了点头:“都是知道分寸的,顺天府的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事算是推行了下去,等顺天府一结束,就先在山西推行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之政,然后再山东、陕西,一直到全国。”
“等官绅一体纳粮结束,以臣之见,就当改革商税,如今天下,尤其是江南,士民已非以农为主,商税应当开始作为大明的主要税源。”
袁可立这时候说了一句。
方从哲听后瞅了瞅袁可立一眼,他知道袁可立突然提商税是针对自己来的。
朱由校对此也看在眼里,知在心里,但他有意让民籍士绅与商籍士绅阶层出现的文官互相制衡,而现在袁可立这边的民籍士绅因为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利益有所损失,他也自然也就需要支持民籍士绅一下,打击商籍士绅一下,便道:“商税是得改!元辅接下来就主持一场有内阁与部院大臣们参加的廷议,廷议一下商税的事。”
“臣遵旨!不过,眼下还有件事,臣得启奏陛下。”
方从哲回了一句道。
“讲!”
朱由校不得不承认,随着他这个皇帝权力越来越大,大臣们间的明争暗斗也比万历泰昌以及自己即位之初要隐晦了不少,一个个都很谨慎和守规矩,不像以前,直接急赤白脸的弹劾,甚至动不动就伏阙、动不动就哭谏,而且政敌之间要么你死要么我活,只论同党与否,不论是非黑白。
他发现即便现在方从哲不想让袁可立提出的商税一事再讨论下去,也没直接反对驳斥,而是转移话题。
“臣想上奏的是,如今皇长子已有四岁虚龄,不知是否该出阁读书,还请陛下谕示。”
方从哲问道。
在场的大臣们听后都一脸惊愕,都没想到方从哲会突然提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