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京城,总是散发着烟火气。
现在天亮得晚,所以在每日朝霞与晨雾还没散去的时候,各街各处的食肆与铺子都已经支开了。大街上人来人往,有赶路的,有吆喝的,偶尔还有几辆官员的马车经过。
刑剑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来京城已经许久了,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原本是军营的人,战时为国驰骋疆场,无战便在家务农种地,这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日子,但刑剑的家毕竟不在京城,所以他觉得自己终究该回去。
也不知流连什么。
随便停在了一家小铺子前,刑剑要了一碗羊肉汤,还有两个烧饼。店家的生意不错,人不少,小摊里的桌椅都擦得干干净净,很热闹。
“客官,您的羊肉汤和烧饼好了,”店家是个笑呵呵的中年男子,他伸手一引道,“那边儿正好还有个位置,客官您可以坐那儿。”
刑剑道了一声多谢,接过了吃食。
“诶!”
他刚转身,就被一个俊秀的公子给拦住了。
俊秀的公子正是杨潜。杨潜瞧着这泛着油花的羊肉汤,道:“这汤看起来不错啊,小哥,好喝吗?”
刑剑有些窘迫道:“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晓。”
“哦。”
这时,店家笑着道:“这位公子,您就喝吧。我们家这羊肉汤啊,你喝了一次,保证记不起别人家的。”
杨潜拍手道:“好好好,我喜欢。劳烦大哥给我们做上四碗,再来十个烧饼!”
“诶,好嘞!”
杨潜十分自来熟道:“小哥,我瞧着这边也没有别的位置了,不如咱们就拼一桌吧,你看如何?”
他陡然接近,常年身处军营的刑剑瞬间绷直了后背。他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道:“可以。”
“多谢,多谢。”
杨潜对远处招呼道:“诶,你们三个别跟那儿杵着了,过来吧!”
刑剑顺着望去,却见杨潜招呼的那三个男子,个个相貌端正,在人群中十分显眼,而且就穿着来看,他们的衣衫环佩都是极好的料子做成的,看着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但大户人家的公子又怎么可能大早上跑来这种摊子上吃早点?
小夏是最先走过来的。他伸手挥了挥迎面而来的雾气,道:“唔,好香。”
“是吧,”杨潜拉开椅子道,“坐坐坐。我说祁大官人和汤公子,你二位能快点吗?”
祁连仙捏着扇子,一脸嫌弃道:“一股男人的恶臭,真烦人。”
这话引起了几个食客的不满。正当他们瞪着眼睛想找祁连仙理论的时候,看见他腰间雪白发亮的佩剑,都讪讪地缩了回去。
一只白皙的手按在了祁连仙的手腕上。
汤付霜无奈道:“祁大人,别冲动啊。”
祁连仙道:“呵,小东西,你别以为你现在在长公主跟前儿得宠,我就能听你的。”
汤付霜:“……您快别说话了。”这多容易引起误会啊。
正端起碗要喝汤的刑剑耳朵一动——长公主?
长公主,飞花卫。
霓裳。
然后刑剑懊恼地放下了碗——怎么又想起了那个女人?
等二人都坐下了,杨潜调笑道:“祁大官人,祁公子。我说这大冬天的你还带个扇子出来,你不冷啊?”
祁连仙刷的一下展开扇子,用手指轻轻一弹。
就是剑鸣一般的清脆之音。
“你懂个什么,”祁连仙抬抬下巴道,“这扇子是我找钟铁灵他老人家打出来的,每一根扇骨都是寒铁打造的。”
“哟。”
杨潜拿过扇子把玩了起来。祁连仙凉凉道:“小心点,这东西削铁如泥,别夹断了你的命根子。”
杨潜不在乎道:“嗐,没事儿,反正我闺女早生下来了。”
众人:“……”
刑剑:“咳咳……”
他们飞花卫的人,语出惊人这一点,看来是一脉相承的。
小夏顺势就微笑问道:“这位是……?”
杨潜随口道:“哦,不认识,拼桌的。”
小夏点头道:“公子幸会。刚刚听公子与店家对话,听公子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
刑剑捏了一块烧饼,闷声道:“我是充州人。”
小夏和杨潜无声对视。
行坐端正,吃东西很快,充州军。
“充州是个好地方啊,”祁连仙收回自己扇子,道,“等下次休了假,我就去充州玩一玩儿。上次光听霓裳说了,也不过瘾。”
“霓裳”二字,再次让刑剑心头一颤。
“休假?”
杨潜搭着他的肩膀,道:“先别说休假的事情。祁大官人,我可是听你手下说了,这段时间你三天两头就往外头跑,能不能跟我说说?”
祁连仙翘着指头,捏着他的袖子一甩。“别动手动脚的。我又不没耽误正经事儿,你管得着吗你?”
“我是指挥使,我管不着还有谁能管啊?”
“副的。”
杨潜呵呵道:“你别管,你就说我正没正过吧。”
祁连仙翻了个白眼。
这时,汤付霜一边扒拉着碗里的葱花,一边随意道:“祁大人不会是有心仪的女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