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出身并非高贵,若非救下穆兹菲乌斯陛下,恐怕在座的诸位并不会知晓我这个人。但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因为苦战称帝者,远胜生而为王之辈。后者乃承先祖余荫,前者则须雄才大略,不知梅里诺森家有何面目耻笑于我,昔日马其顿诸帝在位时,尔等世受皇恩,转瞬便又献媚于科穆宁皇帝,结果后世子孙不肖,困顿于此地,却还只知吹嘘。我看,梅里诺森家族的确没有什么继续留存的必要了。”
一番话说完,查士丁尼目光扫视着在场的众多贵族,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他此言与其说时在呵斥梅里诺森家不如说时在敲打在场其他人,所有人尽管都觉得查士丁尼的话里透着狂妄令他们有些不舒服,可内心里面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说的的确有道理。
或许真的因为他们太过于执着门庭,这才令帝国数百年里一直人才凋零只知道相互勾心斗角。
“你——!”
被如此折辱的梅里诺森使者瞪大眼睛,他虽然是旁系子孙,但也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可他刚说出一个字,边上的福卡斯便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立马疼的弯不起腰来。
“把他们推下去,没有必要在这里污染门庭。”
眼看查士丁尼就要下杀手,立马慌张的贵族们连忙上前求情,而已经被刚才的一切吓破了胆的梅里诺森家族使者再也没有丝毫的骄横,开始忍着疼痛颤抖着俯首求饶。
“查士丁尼殿下,请息怒。”
梅里诺森家族毕竟是十分古老的家系,早在马其顿王朝时期便显赫一时,后来又是科穆宁家族争夺皇位强力支持者,如今虽然影响大不如前,可终归在贵族圈子当中数得上名号的存在。于公于私,贵族们都希望能够化解此时的冲突,毕竟物伤其类啊!
可查士丁尼却作势冷哼了一声,直接拒绝了贵族们的请求道:“我身为穆兹菲乌斯陛下钦定的莫利亚总督,梅里诺森又是我妻子的封臣,可他却胆敢以下犯上,甚至质疑我和伊琳娜的婚约,这不仅仅实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我的妻子,我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话音刚落,全副武装的重甲骑手踏上前去一步,将五花大绑的梅里诺森家族的私兵提起来,便要送去刑场。
望见这一幕,台阶下方的贵族们也急了,若是真的处决了梅里诺森家族的人,对方势必不肯罢休,可是真的再打一场内战,他们现在已经实在承受不了了,毕竟绵延许久的内战令很多诸侯元气大伤。
就在这时作为和事佬的布诺尼乌斯与塔拉尼特两位伯爵见时候差不多了,于是终于走了出来,“劝说”道:“殿下,梅里诺森家族的确有过,但请您念在其之前镇守色萨利有功的情面上,宽恕这些人吧!”
“这怎么行?”佯装大怒的查士丁尼丝毫不留情面,反而招呼着撒留乌斯说道:“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吊死在城头上然后再把尸首送去拉里萨。”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须知贵族被当面处死着实是极大的羞辱,倘若真的这样梅里诺森家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贵族们纷纷表示反对,他们现在不仅仅是为了维护梅里诺森家族更是为了保全同是贵族的体面。
“请殿下三思啊!”
“梅里诺森家族毕竟罪不致死啊!”
这时就连一旁的福卡斯也站出来向查士丁尼说道:“殿下,现在的确是用人之际,我们同僭主米哈伊尔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兵马钱粮都紧缺着,不如略施惩戒饶过他们吧!在场的诸位,你们看这样如何?”
说罢,本来言微人轻的小贵族却一下子被色萨利的诸侯们看作是救命稻草,连忙附和道。
“是啊,的确是这样,查士丁尼殿下,米哈伊尔杜卡斯在外还是我们的威胁,不管怎样梅里诺森家族还是一直忠诚于提奥多尔亲王,也同样会继续站在殿下您夫人这边的。请您看在这层面子上,从轻发落吧!”
顺着福卡斯的话茬,贵族们异口同声道。
而看着这一幕,查士丁尼的眼神里闪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须知之前商讨进军马其顿的时候,这些人还在百般推辞,可现在却完全变了样子。
终于,查士丁尼也“不耐烦”道:“也罢,看在其他人的面子上,我便网开一面,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梅里诺森家族必须付出代价。”说罢,他指了指地上被捆着的一名贵族卫队队长,让手下松绑。
“你立即启程,回拉里萨去见梅里诺森伯爵,通知他三日内将100磅黄金交出来作为他过错的罚金,并提供三百名骑手和两百匹战马供我调遣。本来作为此次镇压叛乱的奖赏,阿格里尼翁领地下会有一座属于他的城镇,但现在它也将作为抵押。在场的诸公都已经为尔等担保,若是梅里诺森还执迷不悟便是自绝于人前,三日之后我必然大军兵临城下。”
此句话一出,在场上所有的贵族们都脸色微微一变,这时才有人微微回过味来,一番话术下来,他们竟然成了查士丁尼要挟梅里诺森的筹码。醒悟过来的一些人脸色难看,查士丁尼话里的意图昭然若揭,惩处梅里诺森是虚的,明目张胆厚着脸皮勒索绑架才是真的——100磅黄金和三百名骑兵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梅里诺森交出来必然肉痛不已,可对方若是不交,身为担保人的他们就要承受这没来由的损失,届时必然硬着头皮和查士丁尼前往色萨利声讨梅里诺森家族。
空口白牙便狠狠撕下一大块肉,查士丁尼这番手腕让贵族们只能吃下整个哑巴亏。
看着贵族们望着自己,查士丁尼坦然道:“这样在场这位觉得是否可行?”说着莫利亚的小狐狸又示意了一下撒留乌斯,只见重甲骑兵们又拖起了梅里诺森家族的私兵朝外走去。
这下色萨利的贵族们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他们之间或多或少都和梅里诺森家族有着姻亲关系,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于是几名颇有头面的诸侯纷纷站出来为其担保:“殿下的决定我们没有任何异议,如果三日之后梅里诺森伯爵没有如约接受惩罚,我们愿意随殿下您亲自前往拉里萨讨伐。”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查士丁尼也不再拖泥带水,下令撒留乌斯他们将梅里诺森使者一行人先押下去。
“退下吧!”脸不红心不跳,查士丁尼屏退了众多贵族们只留下了亨德利尔、布诺尼乌斯、塔拉尼特三人。福卡斯和撒留乌斯两人押着梅里诺森家族的人也离开了贵族大厅。
……
……
……
“效果如何?”等人全部离开,查士丁尼望着身后的几人问,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他们预估好的,要的便是把悭吝的色萨利人逼出来。
“一般,但对付梅里诺森那样的人应该足够了。只是这一次又要得罪一大批人了。”布诺尼乌斯伯爵回答道,他和梅里诺森的父亲是旧相识,对其能力几何再清楚不过。梅里诺森虽然鲁莽愚蠢,但是其瞻前顾后的性格注定了他不敢举起反旗。只是查士丁尼这样做十分冒险,刚才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导致刚刚归顺的色萨利离心离德。
查士丁尼点了点头,他明白老伯爵的意思,可是现在的他别无选择。在进入阿格里尼翁之后,他才知道提奥多尔的府库都被弑亲者罗曼努斯挥霍的差不多了——曾经在这里停留的热那亚人卖给其大量库曼奴隶。因此,此时的他不得不为了筹集军费不择手段。
而为了帮助查士丁尼,布诺尼乌斯伯爵和塔拉尼特伯爵故意给身在拉里萨的梅里诺森传递了错误的信息,让鲁莽愚蠢的对方以为查士丁尼在平定叛乱中消耗了大量自己的力量,无法弹压得住色萨利的贵族,所以今天自己主动撞了过来。查士丁尼再以此为由头,趁机敲诈不老实的色萨利贵族们一笔,他本来就对提奥多尔亲王的部下们不报太大希望,真正能够对他有用的还是金灿灿的海伦佩还有填饱肚子的粮食以及战场必须的兵器军马。
“不过看今天在场的这些贵族们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如果接下来我和鲁斯尼那战端再起,恐怕没有多少人愿意支持我。”他看得出来,刚刚归附的这些旧贵族仍然在担心新崛起的自己无法战胜名义上的共治皇帝米哈伊尔杜卡斯,关键时刻,这里面大多数人都靠不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提奥多尔亲王已死,即便是伊琳娜殿下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承认,可效忠的决心经此一变已经大打折扣。”一旁的亨德利尔摇了摇头,如今的贵族中已经发生了分裂,向他们这样愿意支持查士丁尼只有极少部分,而大部分人都还在摇摆不定。
“那接下来您想要怎么办,殿下?”潭蓓伯爵塔拉尼特询问查士丁尼以后的决策方向。
查士丁尼沉默了片刻,向眼前几位长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会按照承诺,将战胜之后的封地赐予那些有战功的旧贵族,但是他们必须缴纳贡税,并且这些土地不能够世袭,凡是发现任何擅自的买卖,我都有权力收回。”
“这是之前已经说好了的,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亨德利尔回答道。
“还有阿格里尼翁境内所有债务奴隶必须被解放,因为长时间征战而脱产的士兵他们被侵占的耕地也必须退还。”由于战争的缘故,查士丁尼知道不少贵族在此期间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卵石堡的守军便有不少深受其害,他既然已经建立起统治那么便不会放任不管。
这一点亨德利尔也知道,其实提奥多尔亲王在世的时候也有所耳闻,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而现在由于叛乱平息,不少贵族被清算,腾出手来处理此事倒也无可厚非。这两项都是内政的问题,身为秘书长的亨德利尔卿记下,随时便可以进行内政改革。
而查士丁尼又说出了自己最后的一个想法,“我准备三日后还是亲自前往拉里萨,收服梅里诺森家族用来立威,而那之后接着便直接出兵塞萨洛尼卡迎击米哈伊尔杜卡斯和他的盟友。”
说出了这个大胆的计划,亨德利尔等人却不置可否,“如今的伊庇鲁斯守备空虚,我们为何不趁机出兵鲁斯尼那呢?”在他们看来,战术上避实就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查士丁尼摇了摇头,道:“伊庇鲁斯的地势太过于险要,土地却十分贫瘠,那些支持米哈伊尔的人称其为诺亚,绝不会那么容易被收降,一旦我进攻那里很有可能会陷入泥潭之中。倘若米哈伊尔回来救援我便会处于被动的境地,只有在马其顿平原上一举将其击破,才有胜利的希望。”还有一点,查士丁尼并不会说出来,那就是欧朵西亚皇女他们都在塞萨洛尼卡城内,自己不可能拿他们去冒险,如今的塞萨洛尼卡虽然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查士丁尼相信,局势绝不乐观——他不能拖下去了。
“原来您是这么想的。”布诺尼乌斯等人沉吟了片刻,发现查士丁尼的这番话的确有些道理,随即表示道:“那么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帮我筹集粮草辎重,就算他们不愿意出兵,也要让这些贵族们出钱出粮,我离开之后,梅里诺森被剥夺的那座城池我将阿尔巴尼亚人安顿在那里了,他们会听从你们几位,届时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就要托付你们了。”
查士丁尼沉声嘱托道,尽管与眼前的几位长辈相处共事并不太久,但一行上他也认识到对方是自己值得信任的人,莫利亚有涅乌斯基坐镇,而这只有他们才能令自己放心前往马其顿和米哈伊尔一教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