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又有人接话:“两次科举,我寒门子弟录入两百多名,但能进入各州府任职的连一半都不到,真是可恨啊。”
整个建邺城,不论民众、商贩,还是读书人,有钱的聚酒楼茶馆,没钱的聚在大街小巷各道口的公告牌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闹非凡。
…………
太初宫。
早起,千年又给周九如准备了补气养元的汤药:“公主快把这汤喝了,熬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药正好。”
周九如都快疯了,自从回了宫,千年千月换着花样的每天一碗滋补汤,她现在闻着这味道就够了。
偏偏去坤宁宫,也是一股子药味。
孟皇后的胎原本已经坐稳了,听闻太子脊椎受伤,有可能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便开始害口,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
建元帝夜忧心,再加这段时间政务繁忙,人也跟着瘦了一圈。指着太医院的院使发了狠话:“若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不用活了。”
院使也难过,愁得头发一把把的掉,见了周九如便问:“公主,莫神医什么时候回来?”
想想这院使也不容易的,别人不清楚太子的伤,他跟太医院两个擅骨科的御医就太子的伤会诊过,知道太子的真实况。
要命的是,只要他一出宫就有人千方百计向他打听太子的病。他怎么敢说,太子伤在脊椎,两条腿没有任何知觉,何年何月能恢复,他心里也没底。
越是这个时候,皇后娘娘的肚子越不能出事。
半个月了,他都不敢迈出宫门一步,每天带着五六个御医一会坤宁宫,一会东宫,腿都给跑细了。
…………
周九如喝完了汤,就先去隔壁东宫的延福,看望太子。
刚出门,便看到沿着甬道向她走过来的卫斯年。
这次卫斯年在猎场的表现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他是周九如为自己选的驸马。
茶余饭后的八卦,便多了几句:这天寿公主真是的,伴读放着那么多名门闺秀不选,驸马放着那么多的世家子弟不选,却只选了个漂亮的莽夫,实在是不够完美。
这京城确实不乏美男子,但他们的美除了皮相,大多数都是靠家族底蕴浸润而成,若没有背后的家族支持,他们便没了灵魂。
卫斯年不一样,也许是自小长在山林的缘故,他上没有那种门阀子弟的书香之韵与令人一见之下就自形惭秽的气度。
但他的一举一动仿如云卷云舒,哪怕是在这宫森严的皇宫,也丝毫不受拘束,给人一种旷达自然,疏散俊逸的美感!
论家世他却是不够完美!虽是燕北王次子,将来要顶的却是他小叔祖的门户。
他母亲不愿为妾,他祖父生前为了认回他,想的两全之策就是让他的父亲兼祧两房,将他和母亲归于早就战死的那个小叔祖一房。
这个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两全之策,如果有,卫斯年又怎么会落到歹徒手里,还被扔下了悬崖与狼为伍。
如果有,为什么她的父皇母后这么恩,却还有小三小四,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果有,她明明已经做了很多安排,甚至拼尽全力营救阿兄,可阿兄还是被神界的修士下了悬崖。
所以这世间的事,根本没有两全或者完美。
不管她有没有更好的选择,却从很小的时候就认定了卫斯年,但又与无关。
文人客笔墨中的,让那么多男女抱着美好的期许,到最后,竟都变成了痴男怨女。
鉴于梦中那一世母亲的悲剧,她觉得这个东西,不是她这个在权利漩涡中心的公主该有的。
可她能感受到卫斯年对她却是纯粹的喜欢!
她的心可以容纳好多人,父皇母后阿兄等等,卫斯年却只看见她,有她在,他看不到任何人。
就像现在,他一路走来,周九如能从他的琥珀深目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在想什么?”卫斯年见她发呆,便拍拍她的头道:“还在为裴烨的事发愁?”
周九如摇了摇头,没好意思说她刚才也矫了一把,竟胡思乱想到了。
“我知道裴烨虽被罢官下了大狱,要定他的死罪却很难。”卫斯年道:“你若真想他死,我去一剑了结他。”
周九如笑道:“卫二,你就这么不讲道理的惯着我,不怕有一天,我只把你当成一把杀人的剑。”
“那我就可以挂在你上了,形影不离地守护你。”说着,卫斯年拉过她的手,轻声道:“不要怕,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边陪着你。”
周九如看着他,心中除了感激还多了几分道不明的怀。
不过想到裴烨,她又思维跳跃了。
她知道,焚书之事,虽可以令裴烨遗臭万年,却没办法定他的罪,那些都是发生在大秦未立之前的事。
当时在勤政,刑部崔尚书就以此为由替自己的亲外甥裴烨求,为刑部尚书,他自然熟读大秦律,懂得如何利用律法中的漏洞来洗脱裴烨的罪行。
直到建元帝把裴烨与扶桑王太女签订的那份开矿协议甩在他脸上,白字黑字上面不但有扶桑王太女的大印,还有裴烨的私印和手印。
在大秦私自开矿等同于谋反,按律就是抄家灭族的事。这个,任谁再会狡辩也很难赖掉。
而裴烨对自己所做之事也是供认不讳。
崔尚书跪求建元帝,他愿辞掉刑部尚书一职,求建元帝网开一面。矿既然还没开,那就没有造成实质损失。
而建元帝也不会真的要去抄谁的家,灭谁的族,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撸掉裴烨的吏部尚书。
大秦初立,不适合做抄家灭族的事。
只稍稍周旋一番,崔怀仁就让出了自己刑部尚书的位置,建元帝自然是见好就收!
“裴烨的事,先放一放。”周九如道:“父皇也是两难,不严办又怕以后有人有样学样。严办,这大秦初立才几年就拿门阀开刀,有损父皇的英明!
所以这事还得另想办法,反正他的命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