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青十一这个剑皇在,裴烨的边,除了专门服侍他的人,别人是很难近的。”
周九如说着,眉宇间隐隐闪着厉色,“那次的哑药,乐水是让厨房里的一个暗桩下的。
事后,瑶光院服侍的人,除了洒扫的粗使奴婢,全都被清理了。
我后来一直后悔,早知道那次就该给他下毒药,见血封喉的那种。”
“幸好你没下毒。”卫斯年沉吟了会,说道:“虽然我不通政事,但在进京的路上,父王跟大兄讨论西北局势的时候,我刚好在旁。
裴烨如今败名裂,连带着裴氏在西北也没了往昔如中天的声望。
抓住这个机会,圣上稍作调整,便可培养出听命朝廷的文官体系,掌控西北的府衙。”
他扬眉:“放在以前,裴烨若有个三长两短,西北肯定要生乱,你几次遇刺,圣上都忍了下来。
若不是为朝局和西北的安定着想,他一个马上打天下的开国皇帝,何需如此忍让一个臣子。”
周九如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啜着。
“有时候还真是环境造就人。父皇幼时与萧伯父混于难民之中,一路乞讨才到的鲁地齐州。
因为这段经历,让为天子的他比一般官员,更能体会兵祸连结,民不聊生的苦难。”
说着,她又撇嘴笑道:“虽说死者为大,我不该庆幸,但事实就是如此。”
裴烨死了,她打心眼里高兴。
“我过去看看。”卫斯年起拍拍她脑袋:“这是人家的地盘,你也悠着点。”
………
裴清宗回到玉清院换了素服,又喝了碗姜汤,打算去晖院看望祖母。
刚迈出院门,便见管家连伞都没撑,满眼惊惧的跑了过来:“世子,不……不好了,那个……”
他指着瑶光院的方向,手臂不停地颤抖道:“那个竹……林,尸体,全是尸体。”
裴清宗闻言,也惊凝道:“你的意思是竹林底下有尸体?”
管家已经哆嗦的说不出话了,只一个劲地点头。
待裴清宗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挖出了将近百具尸首。
应天府和刑部的差役还在继续,竹林的土壤肥沃湿润,几铲子下去,便可见白骨。
如此景象,实在是……应天府尹拿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幸好他机灵,叫了刑部的人过来。
裴二郎主的死,再加上这么多尸骨,根本不是他一个新上任的府尹能兜住的事。
刑部左侍郎见裴清宗长发如墨,白衣胜雪地站在一排尸骨前,背后堆放着砍伐的翠竹。
一眼望过去,就像是站在了一幅白与绿的画卷里。
到底有些不忍,他过来交代道:“世子,最近一段时间,在案子没结之前,府中之人就不要出门了。”
“好。”裴清宗应后又拱手道:“大人,我想去静一静,若您有问话,可派人到玉清院找我。”
左侍郎点点头。
以前,他也曾听人说起过“裴大人如何雅致风流,芳华阁的美人又是怎样的绝色,会服侍人,玩起来又是怎样的畅快淋漓”不是没动过心思。
但他是刑部侍郎,对律法十分精通,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他还是分得清。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他们的畅快淋漓中变成了一具具白骨。
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了,裴二郎主的死相,为什么会那么惨。
………
太初宫。
周九如吩咐卫斯年和乐水,还有到过裴府的侍卫,全都用艾蒿水洗个澡,去去晦气。
原本想睡一会,再去东宫,顺便蹭顿晚饭。
她想好了,与其花时间找谁要在太子哥哥的饮食上做手脚,不如没事就去东宫蹭饭。
她的血与别人不一样,又自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这外泡内服的六七年下来,她的血既是十全大补丸也是毒药,就看怎么用了。
千碧忙乎着刚帮她擦干头发,太子就派人传话叫她过去。
周九如揣测,太子是想打听督国公府的况,尸骨还没挖完,刑部就上报了。
果然,她刚迈进延福的门,太子就问:“天寿,你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才过来?”
周九如脚步不停,径直来到榻边,拿着长抱枕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然后睨着对面正看书的太子道:“都不让人歇会,你就是个周扒皮。”
“周扒皮?”太子放下书望着她,道:“这词新鲜,比毒舌兄更和本太子的胃口。”
周九如瞪了他一眼:“问吧,想知道什么?”
“裴烨是怎么死的?”
周九如坐起来,清清嗓子说道:“初步判断被人下了催//药,凌虐了很多遍,不但后/庭/开花,前面还被剪了。”
听到这,太子忍不住抚额,他这个妹妹,真是……都不知道何为矜持?
周九如丝毫没理会太子那副言又止的无奈表,只想赶紧把事说完好休息。
“左边小腿的被削的只剩骨架了,两只手的手指头都一节节剁了下来。”
“更要命的是,他被人发现的时候,还没完全断气。”
“天寿,你一个女孩子说到那个……嗯,那个……”太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半天,冒出了一句:“不要太直白,委婉一点。”
周九如不置可否:“后/庭/开花难道不比菊/花开更委婉?”
“……”太子语噎。垂首思忖了一会,又问:“是芳华阁的人做的?”
“嗯。”周九如应了一声,又躺回榻上,慢条斯理地说道:“裴烨收押大理寺的这段时间,裴世子原本想把芳华阁的那些少年男女与几个幼童,全部送到城外庄子上去安置。
后来一看才发现,他们长期被药摧残,体很差,要是不调理好,出去也是死。
何况他们长得太好看,送到庄子上未必安全。
裴世子就吩咐府医,好好调理他们的体,想等过了年,再做安排。”
“裴世子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祖母以命威胁,换回来的父亲竟是如此的伤心病狂。”
周九如叹道:“每晚两具尸首抬出来。
我估摸着这位裴氏宗子,已经起了杀心,只是碍于祖母,又遵循“父为子纲”的伦理道德,有心没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