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把‘寸草不生’是九档折扇,九档扇骨端头均暗藏淬着剧毒的锋刃,此扇合则可当匕首,开则可作掌轮,若为锋刃所伤,必当剧毒侵体,一旦毒素欺近心脉周侧,则药石罔效。七档小骨中常备七七四十九门透骨钉,可在顷刻间向着同一目标或是多个方向射出。”
“远交近攻兼备,透骨钉已让敌手无处遁形,毒刃则不给敌人留下任何活路,真可谓斩尽杀绝、寸草不生。今儿,晚辈得幸见此凶器,也斗胆来破破这寸草不生。”
“好胆!我将打以透骨钉你鸠尾、关元、期门、章门、商曲、心俞穴、气海俞穴七处要穴,此七穴任何一穴中一钉,相应部位将气滞血瘀。七穴皆中,五脏六腑当缺血供应,危及性命。若七穴都被两门透骨钉以上透骨钉穿过,则会缓缓流血致死。”
“看来前辈有充分的信心让我缓缓失血而亡了。”
“在你全盛状态下有一成机会在这四十九门透骨钉下活命,至于现下这般状态,也仅是有一成机会幸存。”
“噢?可不知前辈所说的这一成机会源自何处?”
“这一成机会便是我失手打偏了。”
“看来,只要前辈不打偏,在下今夜是妄想逃得性命了。”
“本是如此。”
“前辈请!”
雨势已不大,可细雨依旧缠绵,在月光的打照下,似是一副迷离雾蒙的雨幕。
折扇被易无生轻轻拨开,柔顺的扇面泛起了一丝波澜,而雨幕似也在这刹那间随着摇曳。
姜逸尘横剑当胸,地上早已布下休门和景门,而他的目光始终不离那把折扇,寸草不生。
他知道这是把可怕的折扇,而使用这把折扇的也是个可怕的人。
十四恶人的能力还不是他可以企及的高度,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尽管他已无多少余力残存。
随着易无生手腕一抖,天地间当即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折扇扇面与天地相平时,那七七四十九门透骨钉躲过了月色,瞧不见一星半点影子,便呼啸而至。
这也是姜逸尘为求妥当,立起风壁的根由,尽管他睁着眼,也肯定自己看得自己仔细,可直至风壁被击穿时,他才察觉到透骨钉已近在身前。
是的,姜逸尘的眼力本便不差,可以他的眼力却无法跟上透骨钉飞来的速度,他已然分辨不出究竟是易无生的内劲过人,还是这折扇内中的机巧逆天。
扑哧!
这声响极其细微,可姜逸尘却听得一清二楚,因为,这是七门透骨钉同时入肉的声响,风壁几乎只帮他争取来了那一瞬之机。
可这一瞬之间,他既无法躲闪,也无法用剑将透骨钉挡开,更无法以内劲护体将透骨钉震开。
第一波透骨钉都未能挡住,何提挡住余下六波,只是,这四十二门透骨钉于姜逸尘而言不过是瞬息间的剧痛罢了。
早在第一波七门透骨钉入肉的同时,随后六波,四十二门透骨钉也紧随而至。
简而言之,在那一瞬之后,姜逸尘的七处穴位全然被贯穿。
十四恶人,果真非同凡响
在姜逸尘脑海中闪过这份感慨的同时,他正如断线风筝般向后仰躺倒下。
啪嗒一声之后,姜逸尘已倒在泥水中,彻底昏厥了过去,周身有七处血洞正缓缓往外淌着血,与雨水、泥水搅在一起,更为浑浊不堪。
晋绥大道一片冷寂,而月色下终于仅剩一道人影独立。
易无生面上虽仍无表情,目中却带着一种漠视苍生的傲气,自言自语道:“不错的年轻人,但总若以为世间无人能制你的话,可是大错特错,我既已说你没有活路,又何必费力立个休门抵挡,莫非是想耗尽自己的气力,免得多受煎熬?”
仅是一念,易无生便不再把心思放在姜逸尘身上,转眼间已现身货车上,翻找连心草。
不出多时,易无生便已心满意足地提着个木箱回到了道上,一边往北边行去,一边碎碎念道。
“老鄂啊,若你真的不在人世,也可安息了。你的仇我帮你报了,作为回报,我便多取了些药草,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至于剩下的货物,我会尽快通知你们天煞十二门的人来取。走也~”
当月夜下的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后,晋绥大道上又恢复了静寂。
死一般的静寂。
笃笃笃!
这道声响似是专程来与这静寂做对的,若有人能仔细听来,便可轻易辨知这是马匹临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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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城西,听澜公子木屋。
忽有轻微异响,不见木门开启,客厅中却是多了两人,一个醒着的,一个昏睡着的。
醒着的人把昏睡着的人轻轻放在了木椅间。
便在此时,卧房中也闪出了一道人影来,隐约可见是身着睡袍的听澜公子。
显然已辨出来者何人,听澜公子也未点灯,只是轻轻挪步近前。
“小怜没醒吧?”来人紧张道,声音略显老迈。
听澜公子答:“动作还算轻。”
二人轻声细语,生怕打搅到熟睡的顾怜。
老者道:“伤得不轻,你先看看,回头再说。”
半晌后,二人走出了木屋之外。
“你出城了?”
“刚好走在北城门口附近,忽听一马匹在城外长啼不息。”
“马?”
“一匹好马。”
“外域好马不少。”
“确实是外域的马,汗血宝马的近亲,月下赤兔。”
“可当真是匹罕见的好马。”
“这匹好马不但血统好,而且还会救主。”
“这小子运气可真不差,还有好马救命。”
“可不是,否则,以他那状况恐怕得流干了血,成个瘦死鬼了。”
“这小子的命一半是自己争取回来的。”
“公子是说他身上的七处血洞?”
“你没发现那七处血洞的要紧之处么?”
“正好是致命要穴!”
“是了,这小子在关键当口稍稍挪移了这七处要穴,不然,历经这一路颠簸,即便将他救起,今后也是个五脏六腑俱损的半废之人,要耗费多少药材、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如初,也难有定数。”
“公子觉得,会是何人下此重手?”
“能制造这般血洞的暗器并不多。”
“透骨钉?”
“而且是数十门透骨钉齐发,这小子没有分毫躲开的机会。”
“江湖上能同时射出数十道暗器的人本也不多,而这暗器又刚好是透骨钉的更是有限。”
“看来你心中也有答案了。”
“毕鄂是去北地运天材地宝的,自然也会帮他人代运,而这他人之中,恰恰有这么一位暗器高手与之交情不浅,他手中的折扇整好可以装下七七四十九门透骨钉。”
“随心所欲,目中无人,兴之所致,寸草不生易,无,生。”
“这易无生可能是早先便与毕鄂约好去取药的,也是这小子不幸,撞上这易无生,险些要了性命。不过,话说回来,碰上易无生后,这小子还能如此冷静作为,当真不易。”
“这小子越来越具备冷血杀手的潜质了,也庆幸这易无生目中无人的禀性难改,遇上个已耗尽力气的小家伙,想来也懒得多出一招,更懒得多瞧上一眼吧。地煞门一行应是尽皆被这小子拿下了,否则,即便是匹良驹也难把他安然带回。”
“要不我去仔细瞅瞅?”
“也好,那便辛苦走上一遭了。”
“欸,无妨,那这小子便由公子照顾了。”
“没有偏房,只能让这小子在椅子上将就一夜了。”
“是啊,一张床也挤不下三人。”
“挤得下也不能挤。”
“嘿嘿,是是是,这是自然,明儿小怜去上早课后,我再来把他弄床上去。”
听澜公子没有拒绝,而那人也没了影踪。
*********
次日,辰时。
顾怜从卧房中出来后,自然也是瞧见了在木椅中那红着大半身躯、昏睡着的、脏兮兮、惨兮兮的人儿。
她把头伸回了卧房中,看向还在熟睡的听澜公子,秀眉微皱,轻叹了口气后,径自走向了厨房。
当她忙活妥当,准备出门前,已将两份早餐放在了方桌上。
她并非蹑手蹑脚的,可一系列动作她都做的无声无息,不仅没惊扰到姜逸尘,也没吵醒听澜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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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正中。
此时木屋内有三人在其中。
听澜公子正坐在卧房床榻边,为姜逸尘进一步医治伤势。
昨夜的老者站在听澜公子身侧,与其攀谈。
忽见姜逸尘迷蒙睁眼,似已醒转过来,老者一个机灵便消失不见了。
哪知醒来后的姜逸尘注意力全然落在了听澜公子身上,丝毫未曾察觉到刚有一人突然离去。
刚才听澜公子手中的青光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只是一时半刻竟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听澜公子见姜逸尘盯着自己看了半天,犹自发怔,便轻咳出声道:“感觉如何?”
姜逸尘回过了神,尴尬了一会,抱歉道:“添麻烦了。”
“易无生的出现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亏得你有匹好马,把你从黄泉路上驼了回来。”
“也许有些事,冥冥之中已经注定,这次侥幸死里逃生,下次呢?我手上沾染了那么多血,老天或许便是让这十四恶人来收我的。”
“你后悔了?”
“不后悔。”
“你现在已逃过一劫,可还要继续你先前的目标?”
“能杀的,绝不放过。”
“天罡门已来到城中,一日间便与官府达成了协议,现下已全然接盘了地煞门在晋州城内的任何事物。”
“他们可有来找听澜公子的麻烦?”听闻天罡门已至,姜逸尘不顾身上疼痛,惊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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